外厅。
东方晋之坐在那里,目光坦然清朗地打量着宣明曜。
他一身白衣胜雪,手中的折扇轻摇,一身清雅之气。
他看起来,和傅遥光在气度风仪之上有几分相像,只是那月白色衣袍的袖口用金线挑绣出的象征东方家的竹叶图徽,在隐晦之处彰显着他东方家长公子的矜贵。
“东方公子似乎很着急?”
东方家是两江第一世家豪族,且东方晋之又是和傅遥光并称两江双壁的才子,按理说宣明曜用着伪装的身份,自该是避着东方晋之一些,防止这个足智多谋的人物发现了什么端倪。
但宣明曜偏偏反其道而行之。
她不光见了东方晋之,还要特意挑衅他,做足了跋扈的气派。
宣明曜知晓,东方晋之如今匆匆赶来,便是知道了卞明瑞遇刺,乐锦替其挡箭受伤一事,更知晓了神医丁秦升中毒昏迷的这桩意外。
这两件事叠加在一起,以东方晋之的才智,立刻便会反应过来不好。
这是要挑拨东方家和卞明瑞之间的关系。
乃至于,削减卞明瑞对复国一事的忠心和卖力。
复国一事说了百余年,或许当年那批旧臣是真的忠心为国为君,但几代人传承下来,如今将这群人聚集在一起的,唯有利益。
在利益的连接下,猜忌争斗都是常有的事。
更何况……
想到自家父亲那辈人做下的腌臜事,东方晋之也是有些心烦意乱。
如今陛下派人巡察两江的关键时刻,卞明瑞被刺杀,且唯一能够救下他心爱之人的医师偏偏中毒昏迷,所有的矛头都指向这一切和东方家有关。
尽管知道卞明瑞不会如此轻易相信这些表面的证据,但东方晋之还是亲自来了这一趟。
随之还是太过稚嫩,当时沈胥上门求医的时候他就该亲自来一趟的。
东方晋之原本不在城内,听到消息后快马加鞭赶了回来。
有些事,越早说效果越好。
越是拖延久了,心结已成,便是面上说开了,心里也早就存了芥蒂。
虽说卞明瑞明面上的身份不高,自己这些年来也一直尝试将其收入麾下,对其多番试探拿捏,但东方晋之还是得承认,卞明瑞是如今这群复国旧臣里能力最拔尖的。
且如今两江风雨飘摇,越是如此,越是不能内部出现任何问题。
“自然着急,在下与卞大人私交甚笃,且卞大人特意向东方府求医,中途出现了意外,导致东方府的府医未能派上用场。倒是多谢褚小姐出手相助,日后在宛陵若有需要帮衬的地方,褚小姐尽管开口,在下毕定竭尽所能。”
一番话说得滴水不漏,无愧他东方家长公子的名声。
东方晋之也是有几分怀疑的,为何这褚明月上门来就这么凑巧。
乐锦受了伤,伤势严重原本只有丁秦升能够救治。
偏偏丁秦升出了意外来不了。
眼看乐锦性命垂危之时,却偏偏这皇都来的褚小姐手中有能够救命的名医。
难道,这刺杀是……
可若是她所做,这般直接上门痕迹未免有些太过明显。
且她求的是什么?
只是为了让卞明瑞欠她一个人情?
卞明瑞可不是那等信守承诺之人。
他虽然看着温良敦厚,但内里最是刁滑。
这位褚小姐若是那么天真以为所谓的承诺便能牵绊住卞明瑞,那她在两江可活不长久。
“东方公子能言善辩,只是不知,为何东方府上的神医,就偏偏这么凑巧,在您至交好友的夫人性命垂危之时中毒昏迷了。又不知是何种厉害的毒药,竟能让冠绝两江的杏林圣手都毫无察觉为其毒害。一会儿不若让我府上的医师去给这神医瞧瞧。看看到底是世所罕见的奇毒,还是一出自导自演的好戏。”
宣明曜可不打算跟东方晋之在这里拉扯打什么你来我往的猜忌牌。
她直接打了明牌,直指东方家在这件事中的异常。
这般直来直往的形式,让习惯了场面话的东方晋之一时也是有些意外。
傅遥光轻笑一声。
“这话虽然直接,但却也是在下心中所惑。若是没有明月今日带人前来,怕是卞夫人今日性命难保。而在下听说,这受伤之时卞大人可是和卞夫人在一起的。不知,这射箭之人当初想伤的到底是谁呢?而这神医中毒,又是想拖延了谁的伤情呢?”
厅堂的侧门处,卞明瑞面无表情听着屋内的这些对话。
他刚刚换了一身衣衫。
之前那身上全是血污,且拔箭之时又被溅了不少血雾在脸上,实在是无法见客。
加上乐锦如今虽然昏迷,但气息慢慢稳定了下来,卞明瑞这才有心思去沐浴更衣。
刚刚屋内几人的对话,他听得一清二楚。
这位褚小姐说话直白,但却直戳问题的关键。
且傅遥光的话更是指出了一个让人心惊的问题。
这场刺杀原本的目标可是自己。
若不是乐锦替自己挡了那两箭,那被箭矢正中心口的可就是自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