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如今所走的这条路,大半都是坦途,唯一经过的一处山,也并无什么贼匪出没,一向安稳得很。
故而几乎所有人都没预料到,居然会在行进途中出事。
原本走得好好的,不知为何,傅遥光的马突然受惊狂奔,即使傅遥光反应迅速立刻控马,那马依旧是没了命一般往密林中狂奔而去。
“公子!快救人啊!”
青嵩和苍术不顾如今马车还在行进,连滚带爬从马车上跑了下来,朝着密林的方向奔去。
苍术没想到,在场众人中反应最快的,居然是那位最看不起自家少爷的褚少爷。
他一夹马肚,马蹄四扬,带起一片尘土,不过眨眼间便消失在了密林中。
马车内,元颖透过窗户将这一切尽收眼底。
“明月,这便是你说的好戏?”
她心中已经大致有了猜测。
马车内,宣明曜那双灿若星子的眸子,此刻正笑眯眯看向元颖。
“是啊,若让他演些什么,他总觉得别扭。那不如,就让他做他最擅长的。”
裴九安的箭术,冠绝千牛卫。
百米之外,三箭连发,箭箭正中靶心。
只是不知,傅遥光这个箭靶,会如何配合了?
“傅遥光怕是要被吓坏了。”
元颖饶有兴趣趴在窗户边上低声道。
那位瞧着文文弱弱一位书生,虽说裴九安有分寸,公主应当也设好了后手,绝不会真让这位傅公子受伤,可被人在背后拿箭盯着,也绝不会件好受的事。
“吓坏?”
宣明曜笑出了声。
她捏了捏元颖的脸颊,低声道。
“阿颖,你不会真以为傅遥光是个文弱公子吧?”
元颖如今用的化名,是宣明曜为她取的,名为荣媖。
阿颖和阿媖,乍听起来也差不太多,故而马车内,宣明曜还是习惯称呼她为阿颖。
元颖是极为聪明的,不过如今还年纪小,尚未到上一世睥睨纵横漠北时的老练,但宣明曜一说,她几乎瞬间反应了过来。
“他们二人在马上交锋的那一瞬,就已经互相明白了!傅遥光如今是配合这出戏,做给他身边的奸细,也做给暗处的探子。”
傅遥光身边的那个奸细会是谁?
元颖紧紧盯着那两个书童慌乱朝着密林而去的步伐。
“是苍术。”
那个奸细,是苍术。
都是担心自家主子,青嵩跑得几乎是连滚带爬,数次摔倒在地又迅速爬起身,连自己的伤势都顾不得查看,而后立刻又继续奔跑了起来。
而苍术却数度回了好几次头,好似在观察后方车队的动静。
似乎,是在判断那些人会不会跟上来。
若真担心自家公子,这时候绝不该有这般举动。
元颖想到这里,只觉得心惊。
傅家之前虽然风光过,但如今不过是一个饱受奇症困扰,几乎血脉都要断绝了的落魄家族,傅遥光更是没有入仕途的打算。
可就算这样,他身边的书童居然也是别人的奸细。
是从一开始就安插进去的?还是后面策反的?
但无论哪种,都可见这两江已经乱到了何等程度,也可见那幕后之人究竟心机有多么深沉。
“傅遥光自己应当早就发现了,奸细只有在自己不知道的情况下才叫做奸细。若是知道了,那不过是一颗可以随意拿捏利用的棋子罢了。”
转眼间,两个小厮的身影也消失在密林中了。
宣明曜知晓,接下来就看傅遥光和裴九安的了。
这场表演的观众,可绝不在少数。
密林中。
傅遥光紧紧攥着缰绳,努力伏低身子保持自己在马上的平衡。
他不会武功,不敢随意跳下马。
马奔驰的速度如此之快,一个拿捏不好,跳下去可是有跌断脖子的风险。
不过,傅遥光心中倒是并不慌乱。
他知道,今天这出戏里,他或许会受伤,但绝不会真的有性命之忧。
他只静静趴伏着身子,寻找着合适的时机。
直到……
马儿疾驰而过一片空地的时候,这里难得没有什么树木或者乱石,傅遥光抓紧时机,松开缰绳,整个人瞬间从马上跌落下来。
而后,在地上滚了几圈,有些狼狈地爬起身。
还好,除了一些擦伤,骨头并未受伤。
只是……
他转头望向此刻已经到了到跟前的男子。
傅遥光轻叹一口气。
“褚公子,您是来救在下的?还是,来杀在下的?”
裴九安坐在马上,单手勒缰,漫不经心地提起嘴角。
“傅公子这话,我倒是听不明白了。你马上就要是我的好妹夫了,一家人,说什么杀不杀的话。”
话虽如此,可裴九安的另一只手,却在悄然摸上马鞍旁挂着的箭囊。
三支箭被干脆利落地抽了出来,夹在指间。
“马匹受惊,是你故意所为吧。这匹马是在下惯用的,一直十分温驯,一路走来也都不曾受惊,却偏偏在这片密林前骤然受惊跑了进来。而车队中那么多人,唯有褚少爷你一个人追了上来。这一切,还不够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