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清宫内。
圣上看着正忙着为他端茶摆茶点的桑月见,脸上带着一抹无奈的笑。
“这些让下人去做便是了。月见,你陪朕说说话。”
他拉住了桑月见的手,让其坐在身旁。
“臣妾,臣妾笨嘴拙舌的,又没什么才学傍身,总担心说不好让圣上烦心。”
桑月见是故意这么说的。
她知道,圣上不需要才女,也不需要善辩的利嘴,他需要的,就是自己给出的那份时时以他为重的真心。
“这又不是科举,要什么才学?月见便是月见,在朕这儿,你便是世间最好。”
圣上知道,自己曾经对纪容卿的“专宠”对月见造成的影响太大。
她总是下意识觉得,自己对纪容卿才是真心,对她不过是怜惜。
月见若是如此,圣上觉得,自己越要偏宠她。
“陛下。”
桑月见有些羞怯地垂下了头。
“陛下赐给臣妾的内膳房都已经收拾妥当了,今日送来的食材臣妾看了,有好几味菌子,听说是今夏多雨,长得格外好,陛下一会儿尝尝臣妾的手艺,不管好不好吃,陛下都莫要笑话臣妾。”
圣上听了这话,好笑地刮了刮她的鼻尖。
“你做的,便是再难吃朕都会吃。”
只是,听到菌子,他还是轻叹一口气。
“刚刚在皇后宫里,皇后也提起了菌子。”
“陛下今日去了皇后娘娘宫里吗?”
桑月见的脸上浮现了一丝惶恐。
“那陛下未在皇后宫中用膳吗?是因为臣妾的缘故吗?”
圣上搂着桑月见的手更用力了些。
“你不要多思,朕和皇后话不投机半句多,坐在那里也没什么可聊的。哪里及得上在你这里舒心?”
不过,看着桑月见,圣上又想起了她那个梦兆。
他刚刚询问过玄都宫的上师,上师明言,梦兆并非完全为真,有些或许只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毕竟并非每个人都能得上天庇佑,更得太一上神神降,能够有梦兆预警之福。
但若是梦兆中的情形兑现了一部分,那这个梦,就是真正的太一上神降梦,必须慎而重之。
“娘娘三年来的诚心跪祷,其实已经让如今的情形发生了一些改变。譬如太子承天之佑,腿伤终而痊愈,譬如珍昭容恪守妃嫔之责,并无插手前朝之举。只是,若娘娘所言为真,两江水患一事,事涉甚大,恐娘娘的祈愿,并无法改变这一切。”
“娘娘虽为贵人,但并不身带皇家龙气庇佑。唯有让皇家龙气庇佑之人真正入局,或许可解此灾厄。”
只是……
那上师的神色十分凝重。
“皇家龙气庇佑入局,或福气庇体,此事能够尽善尽美解决。两江也好,龙气庇佑之人也罢,都能保全。也或许,龙气庇佑之人以自身血肉破局。两江稳,而此人陨。谓之,献祭。”
献祭?!
圣上当时的脸色就十分难看。
“龙气庇佑之人,那便是皇室中人,更可能是朕的皇子,甚至有可能是朕!用皇室中人献祭?你好大的胆子!”
那上师却十分平静,半点没有为圣怒而惊恐。
“太一教,讲究的便是持衡二字。要改变什么,便要付出什么。两江暴动若为真,牵扯的便是成千上万条人命,在天道和上神看来,要救下这么多条人命乃至这暴动所带来的一干后果,付出的东西自然要重一些。”
“这天下,有什么贵重得过上天庇佑,龙气凝聚这八个字呢?”
圣上最终没有处罚那上师,而是来了长清宫。
如今看着桑月见,他突然又想到了上师说的那句话。
人陨,则是献祭。
人活,则是破局。
这是个赌局啊。
“月见,朕有桩烦心事,你可能帮朕解忧?”
圣上握着桑月见的手,低声道。
“臣妾愿意竭尽全力为陛下解忧。”
桑月见瞬间回握住了圣上的手,双眼亮晶晶地望向他。
“朕和皇后今日起了争执,是因为明月奴的事。朕想派明月奴前往两江替朕办一些重要的差事,皇后却一力反对,说公主更该温柔娴静,还让朕撤了明月奴同诸皇子一起进学的资格。你说,是朕对,还是皇后对?”
这话可不好回答。
说圣上错,那可是大罪。
说皇后错,皇后是六宫之主,且在桑月见闭宫不出的那些日子里对她多有照拂,说得不对,难免有忘恩和不敬之嫌。
桑月见略思量了片刻,而后轻声道。
“臣妾觉得,陛下对,娘娘也对。”
“你这算什么回答,怎么会都对。”
圣上失笑,捏了捏桑月见的脸颊。
“好好回答朕,不许刁钻促狭。”
“非也非也!”
轻轻摆了摆手指,桑月见眼神专注地看着眼前的男人。
“陛下委派公主重任,是为君者对其能力的信任,更是为父者对女儿的骄傲。娘娘反对,是身为人母的担忧。为母总是会为儿女多思烦忧,娘娘才会说那些话的。双方自然都不算有错,那自然是都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