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寅一走,殿内就只剩下了成御医和霁云。
霁云其实已经做好了今日身死于此的打算。
不过,她那位幕后主子曾给她传话,说今日不是劫难,让她把心放回肚子里。
所以此刻,霁云倒还算镇定。
倒是成御医,一脸如丧考妣,只恨不能立刻抹了脖子,别牵连自己的家人。
良久的沉默后,圣上终于开口了。
“成安,日后朕的脉案就由你专职伺候,其他御医不必沾手了,今日起,你便是太医署的副医令。”
底下跪着的成御医一惊。
自己没死,还升职了?!
但圣上接下来的一句话,让他还没来得及涌上心头的欣喜,直接成了忐忑。
“既然成了副医令,日后家族荣辱就系在你身上了。成安,别让朕失望。”
成御医终于明白了圣上的意思。
圣上如今的脉案,不能让旁人碰,否则人多口杂,怕是陛下子嗣无望这件事终究是有传出去的风险。
不如抬高自己的地位,只让自己来负责。
这样,一旦事情走漏风声,那出口便一定在自己这里。
那么自己的九族,怕都是要跟着搭进去了。
“谢陛下隆恩,小臣必定效忠陛下,绝无二心。”
事情到了这一步,还有什么办法呢?
只能表忠心了。
成御医仿若一下老了十岁一般,拖着跪麻木了的身子给陛下谢恩。
至于这个宫婢。
圣上的目光在霁云身上扫过,而后直直看向屏风。
那后头,是还未醒来的纪容卿。
“你伺候好你家小主,今夜发生的事你若敢跟旁人多说一句,下一个点天灯的,就是你了。知晓吗?”
霁云一愣。
圣上居然真的留了自己的性命。
但她反应极快,立刻叩头谢恩。
“是,奴婢明白。奴婢今日只是在伺候主子,旁的什么都没听到没看到。”
至于纪容卿。
如今快到上朝的时候了,他要去更衣了。
沉默起身走到了霁云面前,圣上冷声道。
“你家主子这几日,就不必去迎春殿了,朕看重她,就让她在紫宸殿住下吧,偏殿的涵光轩,正适合她住。纪宝林在冷宫受苦了,这些时日就让她好好养病,不要随意走动。”
留在紫宸殿,是独一份儿的恩宠。
可不让随意走动,这是,要软禁起来吗?
霁云有些不明白,可还是立刻叩头领旨了。
圣上不想继续待下去了,唤了宫人进来为他伺候更衣。
至于昨日他那一身衣服以及上头的配饰,圣上嫌恶看了一眼,直接让都烧了处理。
他还要去上朝。
傍晚时分,从猎苑回来的宣明曜,在桐君的伺候下换下身上的骑装。
热水都已经备好,鲜花汁子也都已经倒进去了。
宣明曜跨入池中,热水的浸泡下,她今日练习骑射疲乏的身子也缓解了不少。
“殿下,程让今夜便要被点天灯了,宫人们吓得都窝在宫里不敢出去了,生怕看到那骇人的场景。听说,永安王今日被召进紫宸殿,说是被人弹劾贪污罪行和结党营私。陛下发了大火,直接将其关进观海殿禁足了。”
观海殿,便是永安王在外宫的居所。
这惩罚着实有些奇怪,若是真动怒了,罚俸还是褫夺王爵,直接下旨便是。
就算是幽禁,大多也是送到皇陵,哪里还留在皇宫?
这是陛下还看重手足情深?
前朝都不敢妄动,都在观察陛下的态度。
而后宫,也是因为纪容卿出冷宫一事颇为动荡。
每个人,都在暗暗观察。
桐君只知道昨夜侍寝出了事儿,但具体是怎么回事儿,她其实并不太清楚。
但她知道,自家公主肯定是这件事的幕后下棋之人,毕竟纪容卿被接出来之前,公主让自己给霁云送了一盒香膏,想来就是为了今日之事。
所以,她赶紧说出自己打听到的消息让公主松乏松乏。
“点天灯,也算死得轰轰烈烈了。至于本宫那位永安王叔,他怕是要受罪了。”
宣明曜的眸子里是一片冷凝之色。
上一世能够左右父皇言行意志的程大人,如今却要被点天灯了,真是讽刺。
他为自己的纪主子背叛圣上,在香炉中下了药粉的时候,今日的结局,就已经注定了。
此刻的程让,怕是在喊冤吧。
明明他下的是药粉,为何会变成了一整块的香樟木?
而且,他只是为了引陛下去宝净堂而已,为何陛下就如此大怒?甚至连昔日的救驾之恩都不顾了,甚至连一句辩驳机会都不给他?!
他到死怕是都觉得自己冤屈吧?
就是要这样才好呢。
满怀不甘和悲怨,至死都死不明白。
如此,才能解自己心头的恨。
那炉香里头的香樟木,是混在紫宸殿的香料盒子中的。
香料中本就不少香木,倒香料的小内侍根本注意不到那一点点大的香樟木,直接一股脑倒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