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圣上并没有立即要了顺修容的性命。
相反,他晋升了顺修容为德妃。
这道晋位旨意和二公主的追封圣旨,在太后崩逝的消息下,都不算突兀。
毕竟,谁都知道德妃是太后的亲侄女儿,此前一直是十分爱护提携。
太后对外是报了病逝。
死的时候,是德妃侍奉在侧,据说吃着吃着蜜饯就没了气息。
高御医前来诊脉,也只说是病重不治。
宫外和沈家都没太怀疑。
毕竟太后前些日子确实病重,且去时是德妃在旁,也没什么异样。
至于仁寿宫的那帮子宫人,底下的小宫婢和小内侍自然是没资格知道太后之死的内情,他们甚至连进入内殿伺候的资格都没有,在太后死后,直接被遣回了六局。
后来,或死或病,不过几个月便都没了。
至于平月,作为太后最信任的女官,那自然是触柱而亡,追随主子去了。
平月,是顺修容亲自动的手。
这个看起来柔柔弱弱的女人,当着皇帝的面,亲手抓着平月的头发,将她的脑袋一遍遍往柱子上撞,直到血肉模糊,直到平月没了最后一丝气息。
那根柱子,名为福禄柱,是皇帝登基那年修缮仁寿宫的时候请了能工巧匠设计的,雕着太后最为喜欢的多福多寿的图样。
海棠、玉兰、萱草、蝙蝠、蝴蝶、金鱼、寿字等纹样。
寓意吉祥、富贵和长寿。
可如今,这仁寿宫福禄柱底下庇护的众人,谁都不得长寿。
松开手中的那一滩烂泥,顺修容,不,此刻或许更该称呼她德妃了。
她看着平月那没了气息的尸身,嘴角都不由扬起一个欢快的弧度。
既然愿意做太后的狗腿子,跟着她一起害了自己的孩子,那就到地底下继续伺候她的主子去吧。
“陛下,臣妾会同沈家解释清楚,太后之死,是病逝,与其他任何人都无关。在这之后,您何时想要臣妾的性命,让您身边的人传个话儿就行。臣妾明白。”
一句臣妾明白,里头是多少心酸和释然。
沈靖茹也很意外,圣上居然没有让她担下这所有罪名,反而还给她晋了位份。
不过很快她就反应了过来。
太后病逝,总比太后被自己的亲侄女毒死要好听。
自己顶罪,虽然让陛下从其中脱身,但到底也算是皇家丑闻。
既然自己投诚了陛下,不如让自己在死前发挥更大的作用。
自己的性命还能有多久呢?
三个月?
半年?
还是一年?
不过无所谓了。
圣上安排好一切后便离开了仁寿宫。
在那之前,他已经在江寅伺候下换了一身衣袍。
没了鲜血的沁染,加上眼角眉梢那恰到好处的悲痛,此刻的他,是失去了母后又不得不强打精神处理政务的帝王。
太后的尸身早在沈靖茹的收拾下看起来格外安详。
没人知道,这位大雍曾经最尊贵的女人,在死去的那一刻是多么痛苦和无助。
沈靖茹没让自己的贴身宫婢进来帮忙,而是在一切都收拾好后才唤了人进来。
小宫女在外头的时候就听到了太后崩逝的消息,吓得面色惨白。
进来后,却发现自己主子一脸轻松,全无悲意。
她跟着顺修容这么多年,也是知道她对太后的恨意。
她心里一边替自家娘娘以后的日子发愁,一边也大逆不道地隐隐为其高兴。
这几年,娘娘一直抱着小公主的衣服,夜夜都要靠着安神汤才能入眠。
罪魁祸首,却一直坐着太后的宝座,还日日装着慈爱的模样。
如今,娘娘也总算是为小公主报仇了。
沈靖茹扶着婢女的手,站在仁寿宫内殿的门口。
四方的宫殿里,连天空都被分隔成了拘束的一小块。
这时候,她突然很羡慕长姐。
孤注一掷,哪怕失了名声也能为自己活一回了。
自己今年多大了?
二十岁。
才刚刚二十。
却依旧开始了人生的倒数。
不过……
看着接到消息匆匆赶来的陈皇后的身影,沈靖茹盈盈拜倒,将心中所有的遗憾和不甘藏于心底。
已经够了。
人生不会十全十美,她已经达成自己想要的了。
太后的谥号,最后定了崇熙二字。
丧仪办得很隆重。
圣上发旨,言崇熙太后忽值崩逝,正四海同哀之日。
文武官员从奉到谕旨之日为始,齐集公所,哭临三日,持服穿孝二十七天。
民间更是停止音乐嫁娶,歌舞作乐。
天下臣民一律为这位天子之母的故世而服丧。
其棺椁更是以整块金丝楠木打造,上以黄金、红宝、东珠等华宝描绘出祥云图案。
圣上将一块一人高的白玉命工匠铺垫于棺底,上刻太一往生经,更以夜明珠镶嵌于棺内四角,意为照亮往生之路。
宫中法事更是持续了整整月余。
圣上每日都会亲往祭典,而后妃和皇嗣自然也是要跪灵七日以表孝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