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
陈皇后走后,宣明曜斜靠在榻上,翻看着一卷前朝史记。
看到史记记载的数百年前懿孝太后杀母夺子一事,不由想起了仁寿宫的那位。
有些招数,虽然用烂了,但只要用得好,就会是致命的招数。
就比如,一场子虚乌有的私通局,足以废掉一个宠冠六宫的高位妃嫔。
同时,将她腹中月份正小的孩子,直接利用圣上的疑心,变为了自己的孩子。
在圣上眼中,两个同时身怀有孕的妃嫔,一个同亲王私通,被自己当场撞个正着,腹中之子虽说宫册记录对得上日子,可难免会心存疑窦。
毕竟,这段奸情从何而始,谁能说得清呢?
而另一边,是从进宫那日开始就一直安分守己的妃嫔,好容易怀上了身孕,结果生产之时恰好和犯了错的宠妃撞在了一天,可悲的是,私通的人孩子安稳生了下来,安分守己的人,孩子却难产夭折,她自己更是从此再没了生育的可能。
如此一环环下来,圣上如何不会对当时还是昭仪的太后心怀愧疚。
于是,那个丽充媛拼命生下来的皇子,直接在宫册上被记载成了沈昭仪之子。
而太后也凭借这个皇子,一路从昭仪到了贵妃,更是在先帝决意传位之时,被加封为了皇后。
阿寿,是丽充媛的孩子。
这才是宣明曜要拼命引导陈皇后将纪氏设计入冷宫的最根本原因。
不光是为了重创纪容卿这个天命之女,更是为了借纪容卿的手,让父皇去发现宝净堂里隐藏的那个惊天大秘密。
自己这个便宜皇祖母,日日看自己的母后不顺眼这件事,宣明曜知道的也不是一日两日了。
之前的她,是没能力去改变这件事。
如今的她,是根本不想改变了。
既然她处处看自己的母后不顺眼,那这后宫中,就不必有她这个太后了。
既然病着,那就彻底病到底吧。
上一世的宣明曜,其实是不知道这件事的。
因为这件事,干系到了国本,不容有失。
她当时已经是一个不受重视的公主了,皇宫里的核心之事是完全接触不到的,如何能够窥探到如此惊天之秘。
还是从命镜中,从纪容卿的视角,她才看到了这个秘密。
当时的纪容卿也是因为“魅力”收服了一位先帝时留下的女官,从她口中得知了这件事。
不过,纪容卿并没有将这件事告诉圣上。
彼时,她已经是贵妃了,统御六宫,中宫无主,她可谓是说一不二。
有宠又有权,她几乎已经达到了她想要的一切,所以何须为了冷宫里的一个女人,去和当时还活着的太后作对。
一开始纪容卿得宠的时候,太后的确是明里暗里针对过她。
甚至,还暗戳戳让她侍疾磋磨过她。
可很快,纪容卿便有孕诞下了五皇子。
那是圣上口中的朕之第一子。
这般风光无两,便是太后也彻底压不住她了。
后来,伴随着纪容卿越来越得圣上看重,前朝后宫势力都不容小觑,太后也渐渐服了软。
或许,也有可能是迟来的天命光环。
总之到了后面,太后对纪容卿,竟是比她自己的亲侄女顺修容还要好。
到了纪容卿成为宸贵妃时期,顺修容都已经是闭宫不出了。
所以纪容卿自然没有必要在这时候去拉太后下马。
于是,很快,冷宫里苟延残喘了近三十载的废妃丽充媛,直接死于一场风寒中。
尸身直接被拉出去埋了,消息根本都没有传到过圣上的耳朵中。
但这一次,宣明曜可不想让这秘密还是个秘密。
轻轻翻过书页,宣明曜继续心无旁骛看起了书。
在那之后的小一个月里,宫里的日子是难得的平静。
圣上几乎每日都要去皇后宫里用膳,不过,陈皇后倒是不愿留圣上过夜,多给圣上推荐瑶御女或者旁的年轻妃嫔侍寝,待圣上似乎也没了往日的亲近。
但圣上却仿若是清心寡欲了不少。
夜夜独宿在紫宸殿,也没有召幸嫔妃。
后宫里也是议论纷纷。
瑶御女处倒还好。
桑月见这个人对圣宠的渴求,很大一部分是建立在要为自己的母亲争一份身后体面上。
对皇帝本人,她其实是没多大兴趣的。
况且,如今圣上是所有妃妾都不召幸,她倒也没有多大的危机感。
只是,对于那位突然异军突起的安御女,桑月见心里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
她为了博得圣心,也是了解过一些圣上登基后的历任宠妃。
全都是容貌出众之人。
虽说能够被选入宫侍奉圣驾,便没有姿容粗鄙之人,可便是美丽,也是有等级之分的。
桑月见自认自己的姿容,在这满宫里也都是一等一的。
可安御女。
不过中人之姿。
圣上为何突然就宠爱起了她?
她瞧着,也不像是什么腹有诗书的才女,或是善解人意的解语花。
桑月见总觉得是安静越身上有秘密。
与桑月见处的平静相比,安静越却是十分暴躁。
圣上去宝净堂的事,瞒着宫外的人还能瞒住,毕竟传出去了,圣上追究,这可是掉脑袋的罪名。
可宫里的人谁没几个眼线,安静越自然是知道的。
她没想到,陛下都去了冷宫,居然还是没放了纪姐姐出来。
反而还让人封死了宝净堂的大门,瞧着似乎不打算再接纪姐姐出来了。
这般无情之举,让安静越半个月都没睡好。
难道,那些时日的宠爱都是假的吗?
既然帝王薄情,那么,自己就只能更努力争宠。
只要自己成为皇上身边的第一宠妃,让圣上为自己神魂颠倒。
到时候,放纪姐姐出来这件事,应当也就没这么难了。
想到这里,安静越终于下定了心思。
她看着眼前那碗颜色漆黑气味难闻的汤药,咬了咬牙,端起碗来一饮而尽。
她必须要成为宠妃。
为了这个目的,什么都可以牺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