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的手段?”黎久薇都快忘了她说过什么了。
容轩道:“给他们的家人送银子,没说是我让人送的,也没说不是我送的。我让李成找了些江湖上的朋友,趁着夜色,把银子扔到了他们的院子里。”
“尤其是对那个指正了老曹头的,特意让送银子的人露了行迹,让他的邻里也瞧见了,让他们以为这些银钱来路不正。”
这样之后他们揭穿这背叛之人,这些银子便成了背后收买之人给出的好处。
黎久薇用一种奇怪地眼神看着容轩,忍不住道:“你竟然真用了这一招?这些人长年在外,也没个置办产业的机会,收了好处多数是给家人的。”
“前头收了一大笔好处,非年非节又没有额外的分润,家里人心里不会一点儿疑影都没有,陡然间又来了一笔,不想做贼心虚都难。”
“他们一旦心虚,就会慌了手脚,肯定会想法子打探消息,说不定还会去找联系过他们的人。”
容轩点头,多亏了她帮他打开心结,如今这局势,早已不是死守君子之道的时候了:
“我让李成他们盯着他们的家人,看看谁会再跳出来。他们的家里被人‘拜访’过的消息传出去之后,我父亲那边恐怕就会怀疑究竟是我动了手脚,还是那些人背后还有人。”
“若是这几日钱叔再找你,你怎么说可得想好了,不要被他诈出来了。”
黎久薇略微想了想道:“大公子在外面做什么,我一个女子,盼君归都够我忙的了,我怎么知道?不过……开张之后我请了李小哥喝酒,言谈之间似乎说大公子如今自顾不暇,伤情加重,尤其是在官府的人来问过话之后,整个人都宛如惊弓之鸟。”
“因此只让他们守好别院,不让歹人趁机进去下手,根本就不敢派人手出去……这样说对么?”
因为她的话,容轩心里的弦松了一些:“你这样子太适合在容家过日子了,就这么说,我这边会继续让人追查失银的下落。火油桶能漂在暗河上运出去,金银和细软沉,不可能直接放在河水上送出去。”
“要运出去就算没有船只,也得有竹筏之类的东西以供运载,容家北边儿并没有现成的这类东西,现造或是从渔民手里借,总会留下痕迹。”
西绥有湖有河的地方不多,渔民也非常的少,那些挖池子养鱼的叫渔农不叫渔民,他们也用不上船和竹筏。
广鑫庄暗河从前运送财物的竹筏都是一年一换,冬日里废弃,春夏之际重新制作,如今已经没有能用的竹筏了,要用就只能去租借或现做。
这的确又是一条线索,黎久薇想想现在的天气:“还没到腊月,河水上还只是有些浮冰,要真实从暗河出去的,的确需要竹筏,或是小船。”
“西绥冬日极干,竹筏和小船都容易干裂,与其年年刷桐油维护,倒比如重新做。可是……就算是现做的,也是要桐油的,这火油和桐油都得找特定的商贾,是不是也可以查一查?”
容轩一愣,这一点他倒真是没想到:“久薇,若是没有你,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饶是心里不舍得,想了想,他还是忍痛道,“今日来问询的人搜检了别院,南北商队但凡回来的暂时也都不能起行,要待事情查清楚之后才能恢复。”
“别院如今太过敏感,近些日子你先不要回来了,有事就让李成和夕荷送信。钱叔一定会再去找你,还可能带你去见我父亲,你只管安抚他们。”
“印信和对牌……我先给你两块对牌,你只管交给他们,这两处的掌柜也很机灵……他们看到对牌只有两块,必然要逼你拿出其他奇怪。你只做犯难,然后在逼不得已的情况下,再给他一块钱庄的对牌。”
“你就说这是我的私库,为了掩人耳目建在西偃,是你使了些手段从我这儿哄过来的,只为了给你自己的将来一个保障。”
黎久薇眼睛一亮,这钱庄一定不是什么私库,估么着是最近容轩才让人弄出来麻痹容元修的。
还有九城其中两城的商铺,正好是两个“机灵”的掌柜,容元修想要接手这两城中的容家产业一定不会那么容易。
容轩这个容家大公子终于放下了包袱,放开手脚,准备不再做那个孝顺的儿子了。
谁摊上这么个爹,做个不孝子也挺好的,不,容轩这样不叫不孝,是不再愚孝才对。
黎久薇自然知道事态严重,可她离开时身上却带着一股子兴奋,终于不用再像从前那样缩着了。
而且这次的事情如能解决,打开药库的功德就算没有完全凑够,也有了大半了,离她让容轩重新站起来又近了一步……
黎久薇赶回盼君归的时候,被夕荷挑选出来的跑堂小厮王六子已经跑到广鑫庄去了。
这个王六子的生母也是容轩亲生母亲身边服侍的人,当年据说是逃荒到的西绥的,到容家时就已经怀了身孕,而她的丈夫没有挨过那场饥荒,因此王六子是个遗腹子。
容轩的生母容大夫人去上香时遇到了怀着五个月身孕的王六子的娘,就把她放到庄子里养胎,待到王六子满了周岁,才让王六子的娘到身边服侍。
这个王六子生性跳脱,从小就不大像个正经孩子,从小时候掏鸟窝、放猫抓鱼,到大了各种斗马弄羊。
原本容大夫人故去时王六子还小,他的生母也已经故去,生前也并不是容大夫人身边紧要的人,像他这样的人是不会被后来嫁进来的孙氏针对的。
只要他安分守己,再勤快一点,不愁不能在府里或是容家的铺子、商队里谋个职位。
谁知这小子偏偏生了一副反骨,说自己太胖,遇见歹人跑不快,不能拖累商队,又嫌学算账费眼睛,不肯到铺子里做学徒,硬生生地把自己折腾到了庄子里放马牧羊。
他特别喜欢逗着那些马儿打架,喜欢引着那些羊你顶我我顶你,他就在旁边的树上躺着看,笑得哈哈的。
但是这人有个好处,就是特别的机灵,尤其会跟那些爱使坏的大老粗打交道,能跟他们把酒言欢,几盏黄汤下肚之后就能称兄道弟,他有啥提议,对方都得心痒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