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陆远山身上,黎久薇竟是看出了些元都那些御史家公子的风貌来,感慨着这要是生对了人家,养对了路子,这骨相和面相十之有九会是位诤臣。
那位陈家千金,陈秀媛,长相不出挑,可是眉眼随和,看着就让人舒服,眼神儿一动断是明媚机灵。
她是陈家的庶女,却看不出一点儿卑怯之色,可见在家里没受过什么罪,是被教养得极好的。
二人一进来先对着容元修和孙氏行了礼,接着就转身就对着容轩深深地一拜,容轩没说话,他们就不起来。
容轩都愣住了,他自然知道马匪是陆家人指使的,可他们这么一行礼就等于是公然认下了,他是万万没想到的。
“二位,这是何意?”
陆远山有些腼腆,看了陈秀媛一眼,在后者的眼神里得到了鼓励才道:“家中掌事儿鲁金起了贪心,又因为在贩货的时候跟容家商队起过纷争,一直怀恨在心,才会勾结马匪,试图劫掠容家聘资。”
“我父亲这几年身子大不如前,精神不济,疏于管家,我在元德书院求学,前些日子才归家,不曾想家中已被掌事儿鲁金把持。”
“之前我与秀媛定亲才知这当中还有这么一桩事儿,深感对不住容兄,然而事情已经发生了,我也只能禀明了岳父,请他帮忙锁拿了鲁金。”
“我把鲁金带来了,就在外面,有什么话容兄和容老爷想问都尽管问。之后送去府衙关押,待到升堂审案,容家是派人去还是二位自己去,远山和陆家都不会包庇、阻拦。”
容轩和黎久薇只知道陆家会派人送鲁金过来作证,没想过陆远山和陈秀媛会亲自过来致歉。
容元修和孙氏是连鲁金会来都不知道,容元修哪里不知道这当中的厉害,他可不信陆陈会只带了鲁金和三张嘴来。
容元修可不能让他们说下去,当时便仿若暴怒了一般:“你……你们……欺人太甚!把我好好的嫡长子害成这样,居然还敢上门?”
“走走走,谁要跟你们上衙门说话,衙门那种地方是体面人该去的吗?我儿子才不会去,带着你们的人,滚出去!”
孙氏也道:“陈姑娘,你们这来的太突然了,我们一点儿准备都没有。家里也正说这事儿呢,你看要不等我们这儿捋出个头绪来,再一起坐下来谈谈?”
容元修和孙氏想的事儿尽量阻止这事儿在明面上闹开了,没办法回头,先把今日扛过去,之后私下和陆家商量,给出一个面上能交代过去的说辞即可。
今日来的若是陆家其他长辈,哪怕是管家,他们带着鲁金过来,那就是套好了他们想要的说辞了,就是陆家想了结此事了。
可是来的是陆远山和陈秀媛就不一样了,这两个是小辈,没经过事儿的人身上总有一股子清高,一知道家里做了不好的事儿,就容易冲动。
这些小辈儿里有些个就觉得自己的长辈不做人,一点儿也不会想自己长辈不做人是为了护着他们,为了给他们挣一份儿家业。
他们倒是风光霁月、宁折不屈了,揭发起这种事儿来一点都不手软!
容元修和孙氏越看这俩人越像这种人,只想着先把他们送出去,就算一出门他们就真把鲁金送衙门去了,也能打点一番,把这个鲁金在牢里结果了。
那就一了百了了,容轩再想刨根问底也没用,留给他的只能是一个世人皆知的说辞。
容元修和孙氏一脸期待地看着那二人,先是陈秀媛浅笑着微微摇头,再是陆远山对着容轩又是躬身一拜,这回腰弯得更低了。
“远山今日来,定要得到容兄示下。此事害容兄甚深,若是没有这股子马匪,容兄未必会被天石所伤。这段良缘也未必就能轮到远山,因此远山对容兄深感歉疚。”
“远山不求容兄原谅,只是想要容兄一个话,看看此事接下来该如何处置,也好让我和家里有个准备。”
“容老爷和夫人休要劝我,此事事关容兄,只有他有资格要求远山,还望二位长辈见谅。”
容元修一听更怒了,这回不是装的,是真的努了:“你们可真是……容家的事儿,我还说了算!好,你们既然要等他回话,就让你们两家的长辈来说。”
“你们两个,一个在书院读书,近日才归,一个待字闺中,哪里知道这当中的事。我看这事儿不是什么大管事儿怀恨在心、贪图聘资,分明就是你们陆家想抢这门亲事。”
“既然事关亲事,就该有陆老爷来相谈,怎么也轮不到你一个小辈来说自己的亲事。”
陆家老爷或是其他长辈可要比陆远山懂事儿,断不会这般胡闹,容元修就是不想让陆远山开口。
孙氏这时候跟容元修是一条心的,她也帮着劝道:“陈姑娘如今与陆公子定了亲,但还没有成亲,还是姑娘家,瓜田李下的,也不方便谈论自己的亲事。”
“我们知道,这事儿不怪姑娘,也不怪陈家,当日轩儿也并未与你定下亲事。容陈两家亲事未成,你与陆公子定亲实属自然,即便这当中有事儿,也是容家与陆家的事。”
“过些日子,待姑娘成亲之时,我去拜访你母亲,咱们到时再说。”
这事儿他们要怪也之敢怪在陆家身上,对陈府尹是半点怪罪都不敢有的。
孙氏上前去想挽住陈秀媛的臂弯,想着姑娘家脸皮儿薄,就势把她送出去,陆远山自然是要跟着出去的。
别看男女成亲是夫唱妇随,陆家是商贾,陈家是官身,他们二人合该是反过来的妇唱夫随,只要陈秀媛肯就此作罢,陆远山断不会在成亲前就不给她和陈家面子。
不想陈秀媛微微一转身,抬步就走到了黎久薇旁边站住,落落大方地道:“夫人原是好意,但家父有言,女子及笄,便是个大人了,能当事儿了。”
“我与陆郎成亲在即,这样的大事儿正该是在行礼前就解决了的,断不该成为隐患埋在这段姻缘里。”
“此事无论容大公子是何态度,我都与陆郎一起面对,绝无二话。家父也说了,若是不能让这事儿有个了局,这婚事还是往后推一推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