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人绑着手,嘴里塞着麻核,身上的衣裳被黎久薇特意要求着换成了一样的土色衣服,跟衙门牢狱里的囚服比颜色只是暗一些,少了个囚字,其他与之无二。
这辆板车前面走着两个敲锣的还有两个家丁是之前商队喊号子的,等一行人进了通元城,前头两个就用力把锣敲响了,后头两个轮流照着单子上的事儿一桩桩地喊了起来。
“容家恶仆余王氏、孙氏及家丁两人,伙同丁记裁缝铺掌柜丁智及伙计三人,药材商纪里及其学徒,勾结买卖禁药,私自夹带进府,谋害主家。”
罪名一宣读完,就有好些围过来看热闹。这些人有途径的读书人,有在附近做买卖的商贾,也有附近帮着搬搬抬抬作些活计糊口的粗使劳力,更有路上的和周围住着的老百姓。
大多数人都听不太得这些文绉绉的话,听了也要琢磨上一会儿才能想明白,有的甚至要旁边识文断字儿地帮忙解释。
就算是听得明白的,乍听之下也不明白具体出了什么事儿,听着就觉得大家子里经常有些阴私勾当,见怪不怪了,当看看热闹就完了,并不觉得跟自己有什么干系。
于是没多久,围观的人就听到那两个唱号子的开始用大伙儿都听得懂的话喊了起来,那真是容易懂得很,更是热闹的很。
“乡亲父老、老少爷们、大姑娘小媳妇儿的都来看看,要说容家的家丁护卫也都不是吃素的,凡是府外带进来的东西都会严格搜检,大伙儿身边有去过容家送柴火、吃食和干活儿的乡亲们,互相问问就知道了。”
“没想到这些人手段了得,东西不是混在什么东西里夹带进去的,也不是放在暗格、马车底下或是身上私藏进去的,而是用一个谁都想不到的方式带进去的。”
“有没有人能想到,他们是如何把禁药带进去的,说对了的容大公子有赏!”
围观的人互相交换着眼神,交头接耳地议论起来,都知道能这么问,夹带的法子肯定非同一般。
“我听说有人把药抹在筷子碗盘上,吃食里没有,但吃了东西的人还是中毒了!”
“要我说,是不是弄了什么稀罕的东西,就像南边儿有些蘑菇就可毒了,是不是晒成干儿以后不好认了,混在干菜里弄进去的?”
“老小儿还听过一种,筷子中间是空的,把药灌进去,吃饭的时候就这么吃到嘴里了。是不是你们看是筷子勺子什么的,就没仔细看!”
“等等,肯定不是,这里面还有裁缝铺的,这能是什么事儿……该不会是做成熏衣服的香料,弄到衣服上祸害人吧?”
“这也不对,不是每种药用熏得都有用……”
最后说话这人一听就是通些医理的,只是他也想不出究竟是怎么做到的。
前头又敲了几声锣,让围观的人安静下来,喊号子地才揭开真相:“他们先把药熬成汁子,十几倍甚至几十倍的药量萃在一起,然后再用这汁子把布料浸透,用这些布做成襻膊和围裙,送进去。”
“平时不用的时候,就放在库房,谁都看不出什么。等到要用的时候,这几个仆妇做饭的时候穿戴上,装作不小心把襻膊的带子或是围裙的边儿耷拉到煮饭烧菜的锅里,将布料里的药液煮化到吃食里,事儿就成了!”
说着后面的护卫把另一辆板车上的几口箱子打开,里面全都是襻膊和围裙,还让了几个看起来能讲得通道理的上前去看。
就有人摸了那布料,甚至沾湿了指头在布料上擦了擦然后微尝了一口地做了证。
“摸着只比寻常布料硬一些,味道是真有,不知这是什么,诶呀,我这尝了,该不会有事吧?”
“我是做厨子的,嗅觉比一般人灵,这一大箱子放在一块儿,是能闻到些味道的。”
又是一阵锣声,接着是喊话声:“能给大家看的,都是些浸了影响人心神的药的,一点点,没事儿!但要是把整条襻膊上的药,分几日吃进去了,那可就不一样了!”
“这儿有一本册子,详细地记录着每一次他们送来的东西究竟浸了什么药,用了多少药材。主子们和招了他们眼的人被下了药,有的被坏了身子,有的被毁了名节,真是害人不浅!”
“之后还没有人察觉,要是查起来了,要么就说是得了怪病了,遮掩过去,要么就嫁祸到别人头上,顺便把被嫁祸的人也收拾了,一箭双雕!”
“日子长了,害人的平安无事,还可能成了忠仆,得了厚赏!被害的反而成了自己倒霉,甚至行为不吉安才被人害了的!”
“而为了付得起买这些东西的银子,光有主子给的赏赐肯定不够,他们还会想方设法地当蛀虫、当耗子,偷主子的东西,这家里不知有多少东西被他们私自拿出去卖了,与他们勾结销赃的还有山里匪人。”
容家是西绥的大户,自己本身也有许多的铺子和生意,这当中也包括了当铺和银楼。
家业大了,便有许多自己盯不住的地方,这些地方甚至许多产业实际上都掌握在管家、管事儿的、掌柜的,甚至一些势力大的奴仆手里。
就比方说庄子上每年的产出到底有多少,旱了涝了只是大致知道,究竟到了什么程度未必会去细查,就是查了,可能也是几年甚至十几年以后的事。
有句话说的就是,府里的主子吃什么,吃的是什么成色的东西,花了多少银子,庄子上有多少出息,都是管事儿的和庄头说了算的。
他们说有多少,主子们就得认多少!
更有甚者,有的庄头或是别院的管家因着主子长年不过去,都把那儿变成自己的家了,自己是奴仆,也不影响他们又给自己蓄了地位更低的奴仆。
这些人在里面娶妻生子,有的都住了两代人,跟当地的地主老爷无甚区别。
有的更过分的,甚至还仗着主家的势力在当地为非作歹、仗势欺人,不要说那里的百姓和佃农,就是富户甚至是小地主都得对他们避让三分。
这种事从前别人家抓出来过,官府还特意让百姓们去看了衙门老爷升堂审案,这么一说大伙就明白过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