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妈妈不满地道:“既然奇兰草果和骨锵的价钱差那么多,不容易弄错,你提它干嘛?是为了引着余妈妈动心思,替你找来?还是你想借着余妈妈的嘴向采买香料的打听,然后私下买来。”
她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得到的声音道,“汤都是你熬得,你想推脱也推脱不掉,要是你有点担当,都担下来。有大公子护着你,能有什么事。”
有人护着,就要认下自己没有做过的事?何况若不是余王氏先跟曹郎中沆瀣一气,事情如何会闹成现在的样子。
黎久薇冷冷地看了孙妈妈一眼,只就着她对众人说的那番话道:“不是‘不容易弄错’,是根本不会弄错。天禹之外诸国的东西分南北商路而来,奇兰草果只有北边儿的商队有。”
“骨锵则是南货,要买这两种东西,需要找不同的南北货商铺,一处进来的东西,不会有两处货。除非有人故意为之,根本就不可能混在一处。”
这时候的南北货商铺都是分着的,就算是容家自己的铺子也是如此。
曹郎中药铺的采买在掌柜和学徒手上,后厨这些见不得光的药材则是余王氏亲自经手,从不假手他人,这也就导致了无论是曹郎中还是孙妈妈都不知道这当中的细节。
开始的时候孙妈妈拒绝把余王氏抬过来,黎久薇没有坚持,也是为了让她们暂时无法互通消息。
黎久薇笑了一下道:“刚刚奴婢故意没有说出这些,就是想听听曹郎中和孙妈妈怎么说,结果二位都一口咬定是两种药材混在一起弄错了。”
“你们二位都不是底下做事的,采买不用亲力亲为,就算是买回来了,也有别人分拣整理,果然不知道这些细节。”
曹郎中面色一白,定了定神道:“即便药材不可能弄错,也只能说采买来的药材没有问题。虽然带东西进别院都要经过搜检,也不能说就是铁板一块,一点疏漏都没有。”
“听说黎姑娘进府之前就认了白牙婆做干娘,还听说收服了几个歹人,若说你在外面没有一点人手,完全没有一点法子把禁物夹带进来,谁信?”
“库里的药材没有出错,可汤渣和药渣里都有奇兰草果,就是见证。况且就算将奇兰草果夹带进府的人不是你,做食补汤品的人也是你。”
“汤渣、药渣里都有,说明至少在做汤的时候奇兰草果已经混了进去,你未尽查验把关之责,无论如何都狡赖不掉!”
孙妈妈本就不懂药材,连字都不识几个,一切都是余王氏指哪儿她打哪儿,这会儿接连着出错还被揭穿,心里已然慌了。
她一听曹郎中还能如此坚定,立刻附和道:“是啊,久薇姑娘,你要查验存的药材,这也查了。这不正好证明采买没有问题,药材是你自己加进来的。”
“再要不就是你熬汤的时候别人加进去的,后厨里进进出出那么多人,都没看见,要不你说说这人是谁?”
“说不出来,要么就是你自己干的,要么这个人是谁要查,可你这么些日子了都没发现问题,还不是你的错?”
“你说药渣有问题,奇兰草果的渣儿是后加进去的,这煮东西软了硬了、有没有沾上味儿,都跟不同的食材、药材有关,你说的未必做的了准。”
孙妈妈这话倒是比曹郎中说的还有用些,刚刚黎久薇和这些个仆从说奇兰草果的渣儿不像其他药渣那样软烂,还沾了肉汤的味儿,到底只是靠他们的舌头尝、鼻子闻出来的。
这些人没有一个是医者,黎久薇也不过是粗通些医术罢了,他们的话不能完全作准。
就是曹郎中和章郎中,因为不熟悉奇兰草果,严格来说他们的判断也不够准确。
既然无法坐实一定是黎久薇坐下的,孙妈妈觉得也应该让人们心里有个疑影,让他们觉得还是有可能是她做的。
事情一含糊,容轩就不好说什么,黎久薇就算不用被打板子,不会被赶出去,也不可能再留在后厨,为了避嫌,大公子身边也回不去了,等于坐了冷板凳,之后再找机会收拾她也不迟。
她和曹郎中眼下最该做的就是把水搅浑,让所有人都觉得这件事可能不是黎久薇做的,但也可能是。
那些个仆妇听得都有些迷糊了,尤其是孙妈妈和曹郎中之前说过的一些话都已经做不准了,可是她们又不得不承认孙妈妈这番话也有道理。
“像我负责洒扫,要是这片地我扫完了,有人在管事儿的来前偷着撒上几把枯叶子,我就没错了么?话不能这么说,管事儿的没来之前我就得看着,没看住,就是我的疏忽。”
“药渣咱们是尝了,可咱们说的也未必做得准的。平时吃个菜,都有说咸了的,也有说淡了的,你觉得硬,她觉得软,这都不好说……”
“推测也好,讲道理也行,这些都是看不见摸不着的,药渣那可是实打实的证据,还能不认?”
“瞧着这黎姑娘不是那种人,可毕竟年纪小,不可能一点疏忽都没有。我看这时候低个头就算了,应该不会重罚,反正有大公子护着。”
要是来天禹之前,黎久薇压根儿不会把这些议论放在心上,可是她来这儿也有些时候了,对这儿的人情世故了解了许多。
这些人说的话的确有些道理,而且大多数人听了这件事想法恐怕跟他们都是一样的,甚至不得不说这些人对她没有恶意,站在他们的角度上,也是在为她着想。
可是她若退了,容轩这个口子就被撕开了,以后他的处境只会更加艰难。
他本就是因为她来这儿才伤到的,这次的事也是她提议之后才设的局,她不能让他因为她失去先机,难上加难。
这一次输了,他可能会失去对商队的掌控权和一些掌管的家业,可能会因为替一个女子出头被人说成色令智昏、不堪大用的废人,被幽禁在别院养伤、反省。
她呢,想要一个差事,想要一个堂堂正正安身立命的机会,也会因为这件事受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