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过一片竹林,晏殊看到前方不远处有一座篱笆小院和几间茅草屋舍,小院后面不远处便是一处断崖,崖顶之上有一条瀑布飞流而下,飞溅起的水雾环绕在茅舍四周,颇有隐世独居的高深莫测之感。
萧焱走到院内,对着屋内喊道:“师父,贵客到了。”
竹门应声而开,里面传来一道浑厚的声音。
“请进。”
萧焱抱着晏淮率先走入屋内,晏殊、江辞二人紧跟其后。
进入屋内后,晏殊的目光朝床榻上的身影看去,老者盘膝坐在上面,他的身形消瘦、神态安详,目光里噙着盈盈笑意正朝他们看来。
老者的视线率先落在了江辞身上,似乎带着审视的看了一阵儿后莫测高深的点了点头,又转头朝晏殊打量起来。
晏殊与老者的视线对上,感觉那双清明睿智的目光下隐隐透出一股孤冷的清醒感,就好像站在云端俯视众生的神明,你的一言一行在他那双眼睛里都无处遁形。
有了便宜爹的先例,晏殊顿时觉察出这是一位隐士高人,随恭敬上前一步见了一礼。
“小女见过弘一大师。”
“姑娘来自何处?为何要求见老衲?”
晏殊如实道:“我们是从信阳府过来的,听闻您不仅佛法高深还精通医理,我三哥深受重伤已经昏迷月余,小女也略懂一些岐黄之术,用了各种办法都无济于事,故而千里迢迢赶来求见,希望大师能救救我三哥。”
话落,晏殊从衣袖中拿出一封书信。
“这是永定侯让小女捎给您的书信,请您老过目。”
“哦?姑娘与永定侯认识?”
“小女两年前从南渭府逃难至信阳府的路上结识了侯爷,如今能在信阳府安稳生活也多是承蒙侯爷照拂。”
弘一法师伸手接了书信,打开后仔细阅览了一遍。
“多年不见,此次终于听闻了他的好消息。”
刘彬在书信里提起了最近成亲的事,弘一法师慈眉善目的脸上露出欣慰的笑意。
他将书信收起来,缓缓下了床榻。
“将人放到榻上吧。”
萧焱见弘一法师这是要救人了,立刻走到床榻前,小心翼翼的将昏迷的晏淮放在榻上。
他守在床边朝晏淮看了一眼。
“大师,只要您能救醒他,让我做什么都可以。”
弘一法师朝萧焱看了一眼:“他既然出现在寒舍说明与老衲有些缘分,老衲自当尽力而为。”
“多谢大师。”
“先别谢的太早,老衲需看看他的情况,你们三个人先出去吧,等好了会招呼你们进来。”
萧焱朝江辞、晏殊二人看来,江辞沉声道:“那就有劳大师了,我们就在院内等候,若有吩咐尽管开口。”
弘一法师坐在床边,伸出骨瘦的手按在晏淮的脉门上:“嗯,出去吧。”
三人结伴走出房间,屋内一股气旋袭来,瞬间将房门自动关闭。
江辞脚步微顿,漆黑的眸底闪过一丝震惊。
好强大的内力,他的内力在整个大隋已经鲜有对手,而这位弘一法师的内力却远远在他之上。
萧焱指着院内的一套竹子制作的桌椅道:“殿下、晏姑娘,咱们去那边坐一会儿吧。”
江辞、晏殊点了点头,和萧焱一起走到竹椅前坐下。
江辞问道:“萧世子与弘一法师是如何认识的?”
萧焱看向江辞道:“我从京城逃亡南阳的路上曾被宿卫营的人追杀,是弘一法师救了我一命,你们放心,弘一法师心怀菩提之心,只要是找上门求他救治的病人他都会竭尽所能,对了,晏淮为何会受如此重的伤?”
江辞将大长公主派杀手刺杀晏殊一事娓娓道来,听到最后萧焱的脸色异常阴冷。
“听说先皇在世时对大长公主颇为赞赏,若她是皇子的话,先皇怕是会将皇位都禅位给她,想必大长公主心里一直存着野心,殿下接下来有何打算?”
江辞沉默了一阵儿,冷声道:“既然她不想隐藏了,那就索性将所有事情都摆在明面上,闹得越大越好。”
萧焱仔细斟酌了江辞这番话,虽然不知江辞接下来有什么打算,但显然他是要对大长公主动手了。
“殿下今后若有需要尽管开口,在下愿竭尽所能相帮。” 就算是大长公主又如何?胆敢将晏淮伤成那样,这笔账他迟早要替晏淮讨回来。
江辞凤眸幽深的看向萧焱:“说起来还真有一事需要你帮忙,此事我们晚些再谈。”
“好。”
晏殊的目光紧紧盯着弘一大师的房门,里面听不到任何动静,她很好奇弘一法师是怎么给三哥治病的。
江辞侧目朝她看来:“别担心,晏三哥会醒来的。”
“嗯。”
三人在外面等候了两个时辰后,紧闭的房门终于缓缓打开了。
晏殊、江辞、萧焱三人立刻站起身走了过去。
晏殊率先询问:“弘一大师,我三哥他情况如何?”
明明是数九严寒,可弘一法师此时却是满身大汗,他用衣袖擦了擦脸上的汗水,沉声道:“外伤已经无甚大碍,之所以迟迟未曾醒来,是因为魂魄不稳,其中一魂两魄脱离了身体难以归为,索性的是这一魂两魄一直在身体四周徘徊,老衲已经将魂魄收回,等明日应该就能醒过来。”
晏殊听后颇为震惊。
“您的意思是,我三哥之所以没醒过来是因为魂魄不全?”
这已经完全脱离了医术的范畴,虽然她的医术造诣已经很高深了,也曾在古籍中看到通过穴位逼出邪祟之气的办法,可邪祟之气皆是由阴阳二气失衡所致,归根结底还是在中医范畴之类。
例如失传已久的鬼门十三针,听上去很邪乎,其实就是清除邪祟之气的一种手段,可魂魄离体的例子她还从未接触过。
弘一法师笑道:“不错,若不将这一魂两魄收回,即便今后你三哥醒来也会变的痴痴傻傻,人体三魂七魄固守本源,缺一不可。”
话落,弘一法师深沉睿智的目光静静盯着晏殊看了一阵儿。
“病人今日就留在老衲这里吧,会有人晚上照看他。小姑娘,等明日他醒了以后我们再来探讨这个话题。”
晏殊眸光微微一亮,她能感觉出弘一法师是个得道高人,等明日若三哥真的能醒过来,她定是要把握机会多多请教一些问题。
“多谢大师,今晚就有劳您费心了。”
弘一法师的视线转向江辞身上:“这位施主,可方便与老衲单独谈一谈?”
江辞心里微微一顿,目光与弘一法师的视线对上。
“晚辈却之不恭。”
“请。”
江辞对晏殊道:“外面冷,你先和萧世子去前院斋院那边等我。”
晏殊心里有些担忧,总觉得弘一法师看向江辞时的神情颇为奇怪。
“我还是去守着三哥吧,等你与大师谈好了我们一起回去。”
江辞侧目朝弘一法师看去,对方只是淡淡一笑。
“也好,我那小徒弟去后山砍柴了,一时半会儿也回不来,你三哥这边就先由你照看着吧。”
“多谢大师通融。”
弘一法师带着江辞去了另外一间主屋,晏殊的目光紧紧跟随着二人,直到房门紧闭后,她方才收回视线回到晏淮所在的那间屋子。
另外一间房屋内
一老一少面对面盘膝坐在蒲团之上,这间屋子临近后山,半开的窗棂外不远处便是一处清泉瀑布,即便是冬季那山间溪流依旧源源不断的倾斜而下,冷风透过窗户吹如房间里,二人的长发、衣衫都被冷风吹拂起来,那场景似是世外高人在坐禅论道非要必出个高低来。
房间里沉默了许久之后,弘一法师紧闭的双眼方才缓缓打开。
“施主好定力。”
江辞道:“大师不开口晚辈不好冒昧询问。”
弘一法师轻轻笑了一声。
“殿下周身环绕着金龙之气,此次入京必然能大事所成,只不过世间安得两全法,有得必有失、有聚必有散,施主既有天命就该遵循天道顺势而行,老衲观你周身虽金光环伺却也有杀戮并存,杀气太重难得解脱。”
“大师觉得我会失去什么?”
“殿下觉得什么最重要?”江辞修长的手指微微一动,下意识的缓缓收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