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汴京城
多日未曾上朝的老皇帝端坐在大殿之上,台下的官员们此时正在慷慨激昂的向老皇帝谏言。
“陛下,皇室血脉马虎不得,臣恳请陛下与七皇子滴血认亲,如此以来外面的流言蜚语不攻自破,七皇子也能自证清白。”
为首的是谏官左修,他是文官的领军人物,尤其是那些寒门学子将他奉为神祗一般。
学子们纷纷赞扬他善于纳谏、刚正不阿,上鞭策君王,下忧心百姓,是难得一见的好官。
再加上当今天子对他也是颇为宠信,故而也让左修在朝堂上毫无顾忌,什么话都敢从他嘴里吐出来,动不动就说什么以死明鉴之类的慷慨激词。
左慈能完好无损的活着,并非老皇帝心胸多么宽广,而是老皇帝不能明言的事情,可以从左慈嘴里说出来,左慈也并非世人眼中那般刚正不阿,反而是个善于察言观色、见风使舵之人,他不过就是老皇子养在身边的一条疯狗,心里很明白自己的主子是谁。
所以,左慈能在朝堂上明谏至今,背后都有老皇帝的默许,不然给他十颗脑袋都不够砍的。
最近京城内莫名刮起一阵谣言,这谣言不知从何而起,似乎一夜之间被传遍了汴京城的大街小巷,百姓们纷纷议论起如今被接回宫中的七皇子是个冒牌货,此时满朝文武正是在讨论此事。
老皇帝锐利的目光扫过大殿上的文武百官。
“各位爱卿都有何看法?”
老皇帝话音刚落,人群中便有几名文官纷纷走上前来。
“陛下,左大人说的不无道理,如今流言四起对皇家名声不利,更是对七殿下的名誉有损,明年七殿下行了冠礼即可封王,在此之前应将这些流言及时阻止,以免日后留下隐患。”
一众大臣齐声附和:“请陛下滴血认亲,为七皇子证明身份。”
站在后排的苏纪冷眼扫过那几名进言纳谏的官员,心里一阵鄙夷,这些谏官装着一肚子坏水,京城里的谣言十有八九就是这帮老东西传播出去的。
老皇帝朝江秋迟看去。
“老七,你的意思呢?”
江秋迟垂落身侧的手缓缓收紧,尽量让自己显得从容淡定。
“儿臣一切听从父皇的安排。”
站在江秋迟身侧的夜阑轩心里冷哼一声,本还想让老五、老六来解决了这个麻烦,没想到父皇倒是先起了疑心,倒是给了他借刀杀人的好机会。
夜阑轩抬起头朝站在角落的一名太监看了一眼,对方心领神会,悄悄退了出去。
这边,老皇帝咳嗽了几声,目光扫过大殿内的所有人。
“各位爱卿说的不无道理,若放任那些流言蜚语继续传下去不仅有损皇家名誉,更是让老七蒙受不白之冤,今日朕就当着文武百官的面与老七滴血认亲,也好堵住悠悠众口,杨忠,下去准备吧。”
“诺!”
杨公公躬身退出大殿,这时,殿外的太监大喊一声。
“大长公主驾到!”
朝堂众人纷纷回头朝大殿外看去,只见一位身着紫色华服的妇人盈盈走入殿内,盘起的发髻满头珠翠、碧玉步摇,将其衬托的越发雍容华贵。
“荣华见过皇兄。”
老皇帝脸上露出淡淡笑容:“荣华来了,朕倒是有些日子没见着你了。”
大长公主抬起头朝老皇帝看去。
“荣华今日来到殿前是有一件要事向皇兄禀明,此事很可能关乎我大隋国本,故而冒昧前来,还望皇兄赎罪。”
老皇帝眉心紧蹙,眸色也阴沉了几分,他这个妹妹虽是女子却深的先帝宠爱,先帝生前时长感叹若非荣华是女子,立储之事也就轮不到其他儿子们身上了,以此可见先帝对荣华的喜爱是深入骨子里的,甚至常常惋惜她是个女子。
他也不得不承认这个妹妹的确是极有能力的女人,这些年她逐渐隐退,不在过问朝堂之事,今日能亲自走这一趟,说明她即将要说的事十分重要。
老皇帝沉吟了一阵儿,目光深深注视着荣华。
“能让荣华亲自跑来殿前,想必此事至关重要,你说来听听。”
大长公主的目光朝刚刚那几位义正言辞的谏官看去。
“左大人,这半年间下面的不少州府粮仓走水一事,不知你可有耳闻?”
左修老脸一僵,眼底闪过心虚之色。
“此事下官并不知情。”
大长公主冷笑一声:“身为谏官,直言极谏、匡正君王是你的职责,察举贤良、为民请命是你的本分。本宫着实疑惑,关于七皇子的流言刚传播不过三日,你们这群谏官就闻着味儿来了,为何大隋各地的流民已经逃到汴京城数月,你们却可以视而不见?敢问左大人,你们拿着朝廷俸禄难不成就只为了管皇家这点破事?”
大长公主一番慷锵有力的话,字字句句怼在了几位谏官的脸上,他们一个个脸色像锅贴一般黑沉难看,连老皇帝的脸色也好不到哪里去。
滴血验亲背后本就是老皇帝一手策划,只不过是通过谏官的口推到了朝堂上而已。
不过荣华这番话让老皇帝注意到了另外一件事。
“荣华,你说的各州府粮仓走水一事是何时发生的?朕为何从未听闻此事?”
此刻,站在殿前的夜阑轩眼底闪过惊慌之色,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母后不是已经安排天机阁的人杀了曹严华吗?连刘彬的羽林卫都被拦在了路上,他们至今都没到达京城,怎么大长公主会特意跑来殿前提起此事?
他这个皇姑姑自从凤家被铲除后就彻底远离了朝堂纷争,多年不曾过问前朝之事,为何今日会突然插手此事,她究竟想干什么?
正在夜阑轩满腹疑惑时,大长公主看向老皇帝说道:“皇兄,南渭府、信阳府、安阳府、庆州府的粮仓在三个月内连续出现走水现象,粮仓损失总计有近八百万担粮食,如今各地粮食绝收,不少地方的粮商坐地起价,大批流民因在家乡没有活路纷纷逃到了汴京城,按道理这些流民本该安顿在各州府管辖之下,再由地方官员开仓赈粮,可如今粮仓已空,尸殍遍野,皇妹担心如今这态势只怕会引起更大的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