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村张庆海就大呼小叫,像功臣似的,把自行车一扔跑进屋直接拖鞋上床,周金枝端了杯糖水进来,殷勤地问:“他爹,你今天累坏了吧,想吃什么我给你做去?”
张庆海接过来喝了一口大言不惭地说:“我是男人,吃点苦怕什么,靠你这个熊娘们能干什么?我就是劳累命,一辈子当牛做马,早晚被你们这些人给拖累死。”
这种话他也好意思说出口。
周金枝说:“累吗?那以后就让汉东去干吧,你就在家待着行不行?”张庆海回来以后,在她眼里就是最重要的人,孩子都被扔在一旁不管,想不到她还是个恋爱脑。
张庆海哼了一声说:“谁爱干谁干,反正老子是不干了,有什么好吃的快端上来,饿死我了,对了,把我带来的酒给我打开。”
彩凤听张汉东说了亲爹在城里的经历,差点被气笑了说:“这种人整天只会说大话,什么都干不好”
那边张庆海忽然大声叫她问说:“彩凤,你妈最近是不是犯病了?”
彩凤问:“好久没犯过了,怎么了?”
“原来你还不知道呢,她犯病都是在晚上,昨天晚上我本来睡的好好的,你妈忽然爬起来往外跑,我怕她出事也跟着过去看,发现她去你屋里了,把你屋里的东西弄得乱七八糟又回去睡了,你妈的病比以前严重了。”
彩凤和张汉东两人面面相觑,亲爹思想够缜密的,昨晚的事现在出来查遗补漏了。
昨晚明明是他出来翻腾,现在却嫁祸给无辜的周金枝,两人昨晚亲眼所见,知道他在掩饰,换个心智不坚定的人,只怕也会怀疑是不是自己昨晚看错了。
周金枝不知道男人在说瞎话,不好意思地说:“他爹,你怎么不叫我呢?”
张庆海说:“我累死了还要管你,这个家真是离开我一回都不行。”他骂完才专心对付眼前的吃的,酒一杯一杯往下猛灌。
彩凤气得张口要揭穿他,张汉东却抢先说:“爸,那你以后多照看点我妈,我们晚上都忙顾不上她。”
“再忙也不应该不管你妈,哎,这个家离了我真是不行。”
这句话几乎成了张庆海的口头禅,张汉东只能对大姐苦笑,摊上这样的爹,你能拿他怎么样?
第二天张汉东回来的晚,到村口却发现彩凤气呼呼坐在村口的石台上,他停下车问:“大姐,你怎么不回家?”
“他”彩凤说着忽然哭起来。
张汉东吓了一跳,忙问怎么回事,原来张庆海今天一早,不知道从哪里领回来二个小青年,硬说小伙子不错,要介绍给闺女当对象。
“他才回来一天,找的什么地方的人?”
彩凤说:“路上碰到的呗,那人不着四六,张口就是胡说,眼珠子一直贼溜溜地看我,我做什么他就做什么,我让他走,咱爸也不让,那人现在还在咱家,跟他喝酒呢。”
别的事张汉东也就忍了,亲爹带人欺负到可怜的大姐身上,可就忍不住了,他恼恨地说:“我找他去。”
他怒冲冲回到家,只见堂屋的桌子上摆着两个剩菜,张庆海咧着怀、赤着脚正和眼前的二个不认识的人推杯换盏。
见彩凤回来,他立刻瞪圆了眼睛说:“那么大的丫头脾气不小,你爸说你两句你就甩脸子,甩给谁看呢。”
那二个人年纪都在二十七八岁,其中一个低头吃得满嘴是油,举杯对张庆海轻佻地说:“叔你别生气,闺女大了不能留,留来留去是冤仇,等她出嫁了你就轻松了。”
张庆海说:“那感情好,还是你说话中听。”
张汉东的火气腾地上来了,彩凤吃了多少苦如今家里的日子才好过点,当爹就这样作践她。
另一个倒是站起来说:“你好,我叫朱朝阳,是在赵庄插队的知青,公社让我们来你们村画墙画的,张叔叔看到了非邀请我们到家里喝酒,你别生气,我们这就走。”
张汉东甩开他的手,来到桌子边,抬手把桌子整个掀翻,桌上的残羹剩饭飞了一地。
然后他指着门口对两人说:“出去。”
那个油嘴滑舌的还想说话,被朱朝阳拦着灰溜溜走了,张庆海气得跳脚说:“你干什么,当着外人的面让你爹难堪?”
张汉东一字一句说:“你想喝酒在家喝死我都不会管你,再招不三不四的人来家,别怪我对你不客气。”
张庆海嘴里叫着反了反了,可是看着张汉东愤怒地眼神居然怂了,心虚地骂了他几声快步溜出去。
张汉东气呼呼坐下来说:“姐你不要收拾,等他回来让他弄。”
彩凤看着生气的弟弟,心里莫名安定下来,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她已经隐约把弟弟当成了坚实的依靠。
有什么为难的事,只要跟他说了回头就给你办了,还经常说什么‘家里挣钱的事我来’、什么“以后我二哥结婚我管‘这种有气概的话。
他还跟自己说什么:姐,以后我保准给你找个满意的对象。
想到这里她对亲爹的怨念消失了,当你对一个人没有期望的时候,就不会失望,亲爹这些年做过一件关心孩子的事都没有,爹这个字变成了象征的符号,没有什么实际的意义。
张汉东本来以为彩凤会难过许久,但是转眼就看到彩凤收拾散乱的餐具,他也蹲下来一起收拾说:“姐,只要有我在,谁也不能欺负你。”
“嗯。”彩凤答应一声,心里从来都没这么平静过。
张庆海跑出去,很晚也没回来,彩凤他们都没管他,只有周金枝一直在门口东张西望地说:“你爸去哪里呢,怎么还不回来呢?”
彩凤说:“妈,你快去看看你的钱还在不在?”
周金枝一会儿出来说:“钱都在呀。”
彩凤说:“那就不要急,他很快就会回来的。”张庆海这次回来的很诡异,绝不可能是什么关心家里,只有可能在外面混不下去。
张庆海果然回来了,天已经黑了,他理也不理忙碌的几个孩子,直接进了周金枝的房间嘭得关上门。
张汉东大声叫了燕子一声,发现燕子在离他们很远的房间写作业,就不管了。
干了会活,他忽然想起,今天张学邦把商铺钥匙交给他了,于是说:“对了姐,明天你跟我进城一趟,我在城里买了个房子,咱们一起去商量商量怎么修。”
“啊”彩凤听完惊呆了,城里的房子又不是大白菜,自家兄弟怎么不声不响就买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