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指尖和布娃娃圆滚滚的手指微微触碰了一下, 像是在握手一般。那柔软的棉花压得微微陷下一个很浅的印记。
相比它的同类品而言，布娃娃很大。元欲雪它抱在怀里，离开了房主的房间, 它那柔软的棉花肢体便搭在了元欲雪的手臂，像是一个在急于讨拥抱的小孩那。
虽说这娃娃在修补之后, 也远没有先前那么诡异恐怖了, 但也实在难以被称呼为好看。
尤其是它那由棉线缝制的五官，『色』调诡异的花裙子，苍白而隐约能看出一些断裂痕迹的四肢, 在黑暗当，便更显得鬼影憧憧，像是某种诅咒用的特殊用具。
如果光是这布娃娃孤零零出现在黑暗当, 简直就是一出活生生的恐怖片。
哪怕它不会动作，光是摆在墙角边缘，都能吓得无辜路人魂飞魄散。
像是玩家这种身负道具、胆识又比较超脱的存在, 恐怕早就已经忍不住出手防备它了。
但此时……这具娃娃却是被抱在元欲雪的怀抱里。
于是哪怕是再诡异恐怖的娃娃, 在被元欲雪那双修长清癯的指节揽着，微微抱在怀后, 都显得莫名可爱起来。像是风格比较特殊的装饰, 丝毫生不出阴森恐怖感。
戒舟衍视线也落在那一布娃娃。
他开始有些在意, 为什么那娃娃能被元欲雪这注意，动作轻和地抱在怀里。
当然这个时候的戒舟衍, 也意识不到这种极其幼稚的恼怒感从何而来。就算直接告诉他，你是在生一娃娃的气, 戒舟衍恐怕自己都觉得莫名其妙。
……他为什么生娃娃的气。
他和元欲雪一并走了二楼，即回房时，戒舟衍的视线是忍不住遮掩地落在元欲雪那双修长手指。
或者再准确一些来说, 是被元欲雪挟着的那娃娃。
他微微垂下了眼，几乎无人能察觉他语气当略含的一些情绪，戒舟衍似乎是不经意的看着娃娃，忽然对它生出了好奇心来，随意开口：“你很喜欢这娃娃吗？”
他的语气如此平静，滴水不漏，却是没忍住补充了一句，泄『露』了内心的情绪。
“它有点丑。”
戒舟衍面无表情地道，自觉自己做的是十分公正的评价。
这个布娃娃就是很丑。
“唔。”元欲雪微微应了一，那娃娃又往抱了一些，它掀过来，对着戒舟衍摆了摆手，“会吗？”
外貌诡异的布娃娃被更举高了一些，看的也更清晰了。元欲雪道，“这是小和我一起缝出来的。”
戒舟衍微微怔了一下。
他的思路在“元欲雪居然会缝娃娃”——“现在看来，这娃娃好像也没有那么丑的奇形怪状”——“不对，为什么元欲雪会和其他人一起缝娃娃”，这个思路阶段当快速的转换着。
最后戒舟衍神『色』微一停滞，相当诚挚地问出自己最关注的那个问题。
“为什么你会和小一起缝娃娃？”
戒舟衍的语气听带着很浓烈的求欲望。
小收到那个任务的时候，戒舟衍未来到别墅，当然不清楚这个任务流程。
元欲雪抱着娃娃，简单解释了一遍。
由于任务缘故，元欲雪帮小缝制了这娃娃的一半部分。那些裙子和断肢都是由元欲雪缝起的。而此时元欲雪仔细端量着这布娃娃——他的审美能力和常规人类的审美不一，所以他是眨了眨眼，若有所思地想着戒舟衍的问题。
“很丑吗？”
戒舟衍继续沉默了一会儿。
他悄无息的出神，一股毫无缘由的嫉妒感在内心翻腾。
如果是他来和元欲雪一起缝娃娃的话，一定能做的更好看一些。
戒舟衍毫无依据的想。哪怕他从生出意识以来，就从没做过所谓的手工活。
在这种短暂的嫉妒后，戒舟衍相当平静的催眠自己，小的那一部分记忆摘了出。
他新开始，十分冷静地端详着这布娃娃。布娃娃的肢体仍然歪歪扭扭，由线条缝成的五官也依旧诡异的真实。但戒舟衍却神『色』异常肃然，他凝视着布娃娃，然后伸出一手指，和对方的棉花手微微触碰了一下。
戒舟衍低着眼，忽然说道：“好像……也没有那么丑。”
“很独特。”
“仔细看的话，有一些可爱。”
戒舟衍顿了一下，改口：“很可爱。”
那就算被元欲雪托在手，加成无数倍，都如何算不可爱的布娃娃，在此时戒舟衍的眼底，却仿佛被带了一层光环滤镜般。
戒舟衍的语气实在严肃端正，一点没有弄虚作假的意味。是偶尔他的视线落在元欲雪身，简直让人分不清他是在夸这布娃娃可爱，是在夸缝制它的人可爱。
或许兼而有之。
而元欲雪也微微顿了一下，他低下头，手指捏着娃娃的手臂，抬了起来。就正好和戒舟衍的手指维持在同一条水平线，也形成了一个握手的动作。
“谢谢。”他在帮布娃娃夸道。
走廊的灯未熄灭。但别墅当已经相当寂静，大多数人都歇息了。
事实这一夜他们入睡的时间的确很晚，先是房主到来，耽误了不少时间。加后面一系列意外，现在已经近乎凌晨四点，再等待几个小时，便迎来天亮。
如果不是夜『色』过浓稠，元欲雪甚至会考虑修理一下电梯——这也是他的任务内容之一。
但现在这个点，他也是站在门口，和戒舟衍挥手作别。
他们各自回到房间当。
“元欲雪。”戒舟衍忽然道。
他们隔得很远，戒舟衍此时说话音又不大。按常理而言，应该听不清戒舟衍在说话。是元欲雪的听觉何其敏锐，在戒舟衍开口后，他已经微微侧过头。
“？”
戒舟衍心里的情绪很奇怪，那股汹涌的，毫无规律涌入胸腔的热度，让他很想开口表达什么。
他想到唇齿接触时传来的柔软意味，想到遗留在唇间的一点灼热温度。他下意识地回忆起那一个轻微接触的吻来，在现在像一个美好瑰丽的梦境。
他是想说些什么的。
但是那些感情过复杂，连戒舟衍自己都无法厘清，更不该如何表达。
他皱着眉，隔着不算遥远的距离，看到元欲雪在认真注视着自己，他细密的眼睫微微垂拢下，时而会遮住那一双漆黑眼眸。
对戒舟衍而言，人类的语言他也是在最近才学会的，也因此无法很好那些情绪都转换为言语。最终他微微抿了一下唇。看有些不所措。
“晚安。”
他最后说。
这一句话显得如此干涩，毫无新意，结结巴巴地愣了半天。但元欲雪却认真等待了很久，并且最后对着戒舟衍，又新点了一下头。
他抱着手的娃娃，握着娃娃的棉花手臂，对着戒舟衍微微挥手，用很轻微的语气说：“晚安。”
…
这是一个十分疲累的夜晚。
所以尽管经历颇多，众人是没多少精力回忆今天发生的一切。他们疲惫无比，所以一挨着枕头，便睡着了。
当然了，这些人，阿剑就是那一个意外。
光想到自己在电梯所看见的场景，他便觉得心生出无穷的恼意来。
他闭着眼，却完全没有困意。脑海开始回放着那一幕的场景，仿佛自虐般的清晰记忆着，睫羽微微颤抖。
其实阿剑现在也反应过来了。那应该是在电梯剧烈坠落的时候发生了意外而已，不提戒舟衍，元欲雪应该不会在那不合适的时机下接吻，所以戒舟衍后面才会向元欲雪道歉。
是为什么，戒舟衍道歉后，元欲雪却回答了他……
“没关系。”
他不介意被戒舟衍亲吻吗？
那是不是说，元欲雪对戒舟衍，也是有轻微的好感的？
而且为什么，他会觉得愤怒？
这个想法让阿剑骤然皱起眉头。
他紧紧地贴在枕头，脑海骤然蹿过无数纷杂画面，始终无法宁静下来。
但在这种暴躁情绪下，某种奇异力量却让他缓缓闭眼，渐渐陷入了昏睡当。
夜『色』当，所有玩家的卧室一片静谧。
他们都陷入了前所未有的安眠当。
道，虽然副本提供的环境和床褥都十分舒适，但也正是如此，玩家才更谨慎，绝不能放肆陷入深度睡眠当。以免夜间有鬼怪侵袭，反应不过来，就这么平白死了。
但这一次，总是记得谨慎提防的玩家们却陷入了难得的、纯粹的深眠当，甚至在身体都反馈出十分满足的美妙触感来。
所以当他们半夜被门外的敲门惊醒时，几乎都有些反应不过来。
怎么会睡得这么熟？
是因为今天累了，所以身体疲惫才会如此吗？
玩家们的警惕心似乎在那一瞬间变得极为薄弱起来，下意识的、意识朦胧的为自己不同寻常的睡眠深度做出解释来。
并且兀自觉得合理了。
外面天『色』是漆黑，他们睡得又晚，却十分“满足”。
甚至有人心惊的想到，自己是不是一整天都睡过了——但一看手机时间又惊讶发现，竟然才过了两小时。
但他们却仿佛睡满了足足十二个小时一精力充沛，状态绝佳。
玩家们有些怔愣。
而此时，门外的敲门变得更加显起来，熟悉的音也从门外传来。
“睡醒了吗？”门外的人似乎有些头疼地说道，“情况不对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