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
除了卖剩下的卤煮猪下水,宋宛还做了一碗豆腐酿肉,还有清炒花菜,还有一点点肉丝大酱,还有黄豆筒骨汤,这吃食倒是一日比一日花样多。
实在是空间里囤了不少东西,宋宛变着花样来都行。
孩子们一口一个豆腐酿肉,腮帮子都塞得满满的,像是偷食的小鼠。
“好吃!”
“娘豆腐好好吃,比肉还好吃。”
“我要多吃一碗饭。”
孩子们纷纷发出赞扬。
崔遣倒是挑了挑眉琢磨,这确实是比一口豆腐再一口肉要好吃一些呢,毕竟肉馅切碎后好像比整块肉要更鲜美,这更鲜美的汤汁流入豆腐里,豆腐更软嫩鲜香。
他好像隐约明白了怎么做菜会好吃。
但是,麻烦!
再说他有个会做饭的小媳妇就好了,崔遣的唇角都扬到天上去了。
“好吃不?”宋宛想起来碰了碰崔遣的胳膊。
崔遣夹了一块卤煮里的肥肠,在嘴里嚼着道,“我还是喜欢这个,若是在配上酒,可就太好了。你们三个什么时候才能长大,就能和我一起喝酒了。”
小平提起喝酒皱了皱眉头。
“不好喝,爹爹。”小安老实的说道。
在一旁乱走的小意也是挥了挥小胳膊,算是回应了。
“爹爹,我陪你喝,按照我的饭量来说,你肯定喝不赢我!”小如放下自己的饭碗,笑眯眯的说道。
崔遣看着自己的闺女这样,无奈的摸额头,“还有没有个闺女的样儿”。
宋宛笑道:“有人陪你喝就挺好了,我觉得小如这样就挺好,在家里喝酒分什么儿子闺女。你们要记住,酒这个东西小酌怡情,喝得烂醉,那酒就不是一个好东西了。”
四个孩子,除了还小的小意之外,其他三个孩子都乖巧点头。
“嗯,我知道村里有个烂酒鬼,喝醉了就躺树下,上次最顽皮的猴子还去他头上尿尿,他都没感觉。”小如说出村里的见闻。
“我以后喝酒也就喝一点点。”
“我也是!”
崔遣看着宋宛也若有所思。
昏黄的油灯下,宋宛整个人像是被镀上了一层金光,又柔和又有些神圣。
崔遣觉得自己倒是有些看得醉了,但是自己这个小媳妇比起自己还是更适合教孩子,说话有理有据的,和他这粗人就是不一样。
“记住哦,以后都要听娘的话,谁不听娘的话,我把他屁股打烂。”崔遣故作凶巴巴地说完后,又对宋宛讨好的一笑。
“知道!”三个孩子齐声道。
这时小如饭也不吃了,跑到宋宛耳边耳语几句。
崔遣皱着眉头,只见宋宛笑得不行。
因为小如说的是,“娘,你看爹爹像不像是没钱的,但是脑子不好的。”
宋宛觉得,有那么一点点像啦。
当夜宋宛月事来了,崔遣手忙脚乱的去弄红糖水,然后又把自己的大掌贴在她的小腹,充当暖炉。
“要不明儿不去县城了吧,我又不是养不起你。”
宋宛舒服的哼唧,但是不妨碍她瞪崔遣,“这怎么行,我只是有一点点不舒服,再说出力气的事儿都是嫂子在干。”
崔遣见她不听话,有些生气的撤手。
最后见宋宛蜷成一团,好久都睡不暖被窝的样子,又把她捞进了怀里。
“你说你一个娇滴滴的千金小姐,怎么就跟小如一样财迷呢。”好半天,崔遣轻嗅着怀里香香的小媳妇,叹了一口气道。
宋宛已经有些睡意了,嘟囔着,“不是假的嘛……”
崔遣更心疼她了。
这一夜,宋宛睡得很不安宁。
又梦到了那个充满浓雾的山洞,拨开白雾,她没有再见到前世那个宋宛,而是荒年大家背着行囊逃难。
宋宛虽然有点恐惧荒年的苦难,但是一边又把眼睛睁得很大,怕错过一点有用的消息。
只见一个胡子拉碴的大叔道:“这天灾怎么说来就来,要是我那茬水稻能成熟的话,好歹能熬到朝廷放粮啊。”
“还等朝廷放粮,我看你是等死,趁着现在走得动赶紧能走多远算多远。要是走到府城里,听说那儿还是纸醉金迷的好去处啊。咱们寻个酒楼的后街,专门捡那些达官贵人吃剩下的饭食,嘿肚子能填饱,还能尝尝那人生燕窝鲍鱼是啥味道 ,就是死了都没遗憾了。”
另一个和这个大叔同行的老头子说道,他背上背了一口锅,腰上别了一把刀,算是轻装上阵。
“别说了别说了,更饿了,胃里跟火烧着一样!好歹我娶不到媳妇就一个人说走就走,那些个家里人八九个的,真是不好走。”胡子拉碴的大叔道。
那老头子指了指一旁啃泥的脏的都要辨认不出模样的人道,“还是当傻子好,傻子还有人可怜给口吃的,现在都没死。”
只见他们走之后,几个小孩冲到那个傻子那里,一个个眼里都冒绿光。
“傻子你是不是找到什么吃的,说了有人给你吃的,你就要交给我们,否则我就要打你!”
“对,交出吃的!”
“我今天就喝了一碗叶子水。”
几个孩子把傻子翻过来一阵拳打脚踢的,然后从他手里抠走了傻子好不容易找来的一条蚯蚓。
宋宛看得心头难受。
本来不准备再看的,但是却撇到那个傻子脖子上的一颗小痣。
傻子的脸上都是泥几乎看不清样子,但是凭借着那颗小痣宋宛认出来了。
苏彦——
真的是苏彦嘛?
他怎么会如此呢?
宋宛情绪有些激动,梦境突然也颤抖的变得和水镜一般。
那是前世的事,还是没有发生的,自己努力一下就可以扭转的,宋宛在心里一遍又一遍的和自己说着。
果然梦境又稳定了下来。
只见几个孩子不仅抢走了蚯蚓,还因为傻子没有主动的交给他们食物而愤怒,还用土块砸傻子。
最后那个土块里可能夹杂着石头,傻子被砸了一下就躺在地上不动了,脑门上潺潺地冒着血出来。
又过了好久,一个人悄悄的走了过来,在傻子身上摸了摸,最后没有摸到东西甚至去掐了掐傻子身上的肉,似乎还擦了擦嘴角。
这时踉踉跄跄地跑过来一个人。
“刘满仓你想干什么,这可是苏家的人。”
“富贵啊,你家有十几口人吧,我看你都瘦的脸都凹进去了,要是朝廷再不放粮,接下来饿死的就是我们了。你看他流了那么多血,我刚才摸过了,没气儿了,这就是一大坨肉啊。”
那个叫富贵的人不敢置信的看着说话的人,“你你你……”
想打他却没有力气。
刘满仓狞笑道,“你想等死就等死吧,还不如和我一样,自己作恶,好歹全家能吃饱。就说是山上的野味,到时候谁也不知道。”
那个叫富贵的人傻站住了。
想到家里的十几口人,最后他也和刘满仓一前一后的拉着傻子的脚,一边还给自己洗脑,“他本来就死了,我这不算害人,这不算……”
他们似乎刻意的忽略了傻子那还微微起伏的胸膛。
没一会儿,宋宛就见识到了世上最残忍的一幕。
那沸腾的大铁锅,冒着泡的白色肉块。
“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