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一早。
宋宛起来的时候,小安给她取了铁锅里炕的馍,是崔遣出去之前做的。
她尝了一口,果然一如看上去那样,又干又硬不好吃。
难怪先前崔遣要崔二婶代为照看几个孩子。
“小安吃了吗?”
宋宛咽不下嘴里的馍,问在一旁看着她吃饭的小安。
小安嘬了一下嘴唇,摇了摇头,乖巧地说,“还不饿,等娘和小意吃了再吃。”
说话间,肚子却发出“咕噜”一声巨响。
恬静地小安也忍不住红了脸。
宋宛摸了摸小安额前的碎发,这孩子怕是觉得粮食不够吃,连这难吃的馍馍都要省给她和小意吃吧。
小意是跟着宋宛一起醒的,他被放在一旁的木椅子上,木椅子四面都有扶手,似乎是专门为婴儿做出来的。
而小已经趁着他们没有看到,趴在干硬的馍馍上啃了起来,还啃得津津有味的。
“唉。”宋宛叹息一声。
她装作伸手放进怀里取物,就从怀里掏出了一个白面馒头和一个肉包子。
肉包子递给小安,白面馒头递给了小意。
“肉包子?”
小安看着手里热乎乎的肉包子,鼻尖再闻到香味儿,肚子里更是跟打鼓一样的发出了无数声的“咕噜咕噜”的声音。
以前是吃过的。
香味已经被他牢牢的记在心里了。
“娘昨儿去县城买的,你刚才出去给娘捡柴火烧洗脸水的时候我放锅里热了热,吃吧吃吧。”宋宛说着又啃了一口硬邦邦的馍馍。
那边的小意已经吃了一脸的馒头渣渣,高兴的挥着小手。
我们也是有娘疼的孩子了。
小安眼里含着热泪,把肉包子塞进了嘴里。
“乖,娘要去种地,你吃饱了就好好的看着弟弟,千万不能给陌生人开门,特别是隔壁的二奶奶。”
“嗯。”
小安嘴里还塞着包子,但是满眼担心的看着宋宛。
娘和天上的仙女一样好看,但是细皮嫩肉的。
她挥得动锄头吗?
……
霍家那亩薄田前面。
宋宛问了半个时,问路过的村人这萝卜是谁种的,让人全部拔回去。
但是没有一人说知道的,其实也好理解,没人愿意管这闲事儿,总是不落好的。
那种萝卜的人也没有出现。
“那既然没人,我就拔了这一亩田萝卜了。”
宋宛的声音清脆如同黄鹂一般,周遭在地里干活儿的村民都能清清楚楚的听见。
还是没有人回应。
宋宛的手也利索的开始拔萝卜了。
拔一下纹丝不动,有几个看着宋宛的村民都忍不住笑了。
“崔家大郎媳妇,你家男人都不种地,你何苦要做这苦差事。”
“就是,听说还是县城的小姐,干嘛遭罪。”
“我看你今天一株萝卜都拔不出来。”
周遭是一片不叫好的声音。
宋宛的脸冷了冷,虽然种地难,但是原主的记忆里,最多是半年左右就要迎来饥荒了,现在有地不种,到时候去哪里取粮食。
别人不看好的事儿就不做吗?
想着,她将一片长布条绕在自己的手掌上,这样可以增加掌心的摩擦力,拔起萝卜来也会更加的方便。
生怕再拔不出萝卜,宋宛拿一个小锄头将萝卜旁边的泥土勾掉。
“一,二,三!”
伴随着口号,果然萝卜被拔了出来。
宋宛也摔了一个屁股墩儿,衣裙都弄脏了,但她却不以为意。
边上的村民就看着宋宛动作虽然不快,但是都拔出了一垄地的萝卜了,对她也改变了一些看法,渐渐地也为她担忧了。
种她地这人,也不是个善茬。
果然再宋宛第二垄地萝卜快拔出来地时候,有一个腰身浑圆的婆子风风火火的跑了过来,她脸上带着横肉,气得破口大骂。
“谁拔我地里的萝卜?哪个不要脸的小娼妇。”
宋宛直起累弯了的腰,看向来人,杏眸里露出一丝鄙夷,总算是把正主给请出来了。
“这是你的地?大家都知道这是我男人崔大郎的地呢,婶子怕不是骂错人了。”宋宛客客气气地说道。
那胖婆子叫牛五婶,是崔二婶的要好,平日里二人时常凑在一起东家长西家短的数落,这不崔二婶得了崔遣的好处,自然也会想着牛五婶。
崔家二房没勤快人,本来那两亩地就种的要死要活的,自然不会种崔遣的薄田,于是这个薄田就被崔二婶送给牛家种了。
牛家奶奶生了七八个孩子,每个人分到也就半亩地。
牛五婶得了这一亩薄田,都快把崔二婶吹到天上去了,于是这么些年也一直就种着。薄田种庄稼不成,种些瓜果蔬菜是极好的。
“放屁。这是我牛家的地,这萝卜都是我种的,我都种了五年了。”牛五婶嗷嗷叫着。
她早就听崔二婶说了崔大郎娶妻的事儿,本来觉得崔二婶没本事,就这么一个小姐都赶不走,没想到现在在这个娇小姐还犯到了她的手上。
“我这一棵萝卜都能长到五斤,现在堪堪三斤你就给我拔了,赔钱,一棵萝卜你得赔我二十文钱。”
牛五婶眼珠子一转,县城来的,肯定银钱不少。
宋宛却是冷冷地盯着她,并不顺着她的话说。
“若是婶子记不清楚自家地在哪儿,村里有田亩册,每家每户分的田地都清楚记录在册呢,你可以去询询。”
“就这儿就这儿就这儿。”
牛五婶叉着腰,一副无赖的样子。
“这位婶子,若是你好好的把你的萝卜清理了,把地归还我们了,这事儿就作罢了。你要是非要扯着我们崔家占便宜,我们也不是泥人捏的。”宋宛睁着眼,睫毛根根分明,嘴里的话也是落语如珠。
“就是我牛家的地,你再赶拔一根萝卜,老娘一胳膊抡死你。”牛五婶挡在宋宛身前,挺起厚实的胸脯,整个人宛如一座肉山。
“占我家的地,还不讲理要打我,你就不怕我家大郎找上你家要个说法嘛?”宋宛眼尖地看到一个熟悉地身影逐渐靠近。
牛五婶嗤笑,谁不知道崔大郎话少事儿不多。
他能管这事儿。
这要地地事儿八成是宋宛地主意,她当即就狠狠地推了宋宛一下,“咋地,你家大郎是官啊还是管啊,老娘怕他个锤子。”
“啊。”宋宛装作脚不稳摔倒在田垄里,发出一声惊呼。
随后眼里带着晶莹地看向牛五婶身后,叫了一声,“相公。”
牛五婶又是抖了抖脸上的横肉,啐了一口唾沫吐在地上,骂道:“谁不知道现在这个点崔大郎在铺子里呢,休想诈我,今日你拔了我萝卜,我就是抽你十个大耳刮子,你也得给我受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