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宫里,地上屋檐上已经有了厚厚的一层雪。
沈婉青才刚换回常服,正理着衣裳从六联江山永固屏风后出来,陆忱迈步走进殿内。
“阿青,见着六爷了没?”
“我水都没喝一口。”沈婉青坐了下来,虽说决定瞒下这事,但真的面对心爱的人,这种背着干了什么事的感觉还是有点心理压力的。
陆忱赶紧给她倒上水:“慢点喝,慢点喝。”
缓缓喝完了水,沈婉青才道:“六爷的身体不太好,我去看他时,他一直咳,说话也是接不上气,怕时日不多了。”
陆忱的目光变得复杂:“改日,我去看看他。”
“六爷说,你们没必要再相见,他的心愿已经完成,你要的结果也已经达到,往后再无干系。”沈婉青略微心虚。
陆忱一怔,是啊,他们本就是各取所需,除此之外,又相互忌惮,连陌生人都不如:“那几位姑娘,荣承怎么说?”
沈婉青冷哼一声:“夫君如今对我也是说一半留一半的,那便自个猜吧。”
这是看出他的心思了,陆忱也知道早晚被阿青看出来:“生气了?那不是你说柳家姑娘不合适吗?我就没再多说,反正先看看荣承的意思。”
“这一路上,我想了想,要从这几位姑娘里挑一位给荣承婚配,这柳姑娘确实合适。”沈婉青道,虽然大昭四大世家里没有荣家,明白的人都知道大昭第一世家还是这个荣家,因此,荣家主母的家世绝不可以有权,所以柳家还真合适。
大昭书香门第,文人世家之首,族中青年子弟科考次次都能出人才。
只御书房的事让她如鲠在喉,沈婉青怎么也不乐意。
“我精心为荣承挑的,自然是合适的。”陆忱也是松了口气。
“荣承不喜欢。”
“那我赐婚。”
沈婉青沉默了下,对着卉娘道:“你们都下去。”
“是。”卉娘领着宫女退下。
殿内瞬间安静了下来。
陆忱看着退出去的宫人,卉娘几人是阿青的贴身女侍,不管什么事都会留在她身边。
看着眼前这张一贯清冷唯有在她面前温温柔柔的笑容的脸,沈婉青知道他与她的变化都挺大的,他们都从普通人变成了帝后,以前考虑的事和现在考虑的事也不一样了。
以前很多的想法放在现在不合适。
但沈婉青还是想说:“夫君,荣承的婚事让他自个做主吧。”
“人长大了总得娶妻生子,才算对得起祖宗和天地,更别说荣家如今就他一个人而已。”陆忱淡淡道,心里有些不悦,阿青总是帮着荣承。
“你是真为他着想,还是只想有个人能监视他?”沈婉青开门见山。
“我监视他做什么?”
“因为你忌惮他。”
“我忌惮他?我为何要忌惮他?”
“这些年,荣家的财力助你解决了洪灾、边境之危,还帮着你维护了大昭的稳定,就算荣家没有外心,但你仍然忌惮,最好的办法便是他有至亲的人,只有这样他会有所牵挂,而你也更容易掌控荣家。”
“这么麻烦,那我还不如杀了他。”
“杀不得,杀了他,荣家的财产和生意怎么办?像永景先帝那般以各种借口蚕吞吗?往事历历在目,天下人耳目瞒不住的。”
“沈婉青。”陆忱突然厉声一喊。
两人本来是你一句我一句似聊天一般,陆忱这一厉喝也让殿内的气氛一时紧张了起来。
沈婉青知道陆忱很忌讳这个,永景帝的贪心害了他一生,也让王妃婆母自尽身亡,是陆忱最为讨厌的人,可当他站在永景帝的位置时,他最为害怕的事就是自己会变成他最为讨厌的人。
陆忱赌不起,不能杀荣承,又不得不防。
沈婉青理解,荣承心里在想什么、是否有二心没有人知道,谁也没有上帝视角,所以只能防。
“对不起。”沈婉青道歉。
“你是我的妻子,是朕的皇后,你不站在我的立场,不帮着我,你去帮一个外人?”陆忱真是被气到了,只要涉及到荣承的事,他总能被阿青气到:“我对你这么好,你有没有心啊?你说,你是不是喜欢上荣承了?”
沈婉青正因为前面一句心里愧疚,听到最后这一句时,生气道:“你胡说什么?我怎么会去喜欢荣承?他就像我弟弟一样。”
“他不是你弟弟,连堂弟表弟也不是,他是个外人,而且是个男人。你帮着他时,就不知道避点嫌吗?”
“身正不怕影子斜。”
“身正不怕影子斜?那我不过就是让柳家女儿在御书房坐了会,你怎么就这般着急?”
“那能一样吗?他们是看得出来的别有用心,但荣承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他想什么你知道?”
沈婉青被噎了下。
“我问你,如果你跟荣承不认识,还会不会帮他?”
“可我认识他呀,我们还经历过九死一生的事,我相信他的为人不是你想的那种人。”看着陆忱突然被气得黑沉了脸,沈婉青暗道一声不好,这家伙提不得她与荣承共患难的事,一直防着荣承有部分就是因为她和他共同经历过的这些事,这又戳到他的痛处了。
“你还说你不喜欢他?”
沈婉青赶紧放温柔了声音:“夫君,这跟男女之间的喜欢不一样,再说,那时他还小,不过十三四岁的年纪。”
“别以为我看不出来他喜欢你。”
“没有的事。再说,就算他喜欢我,那也是他的事,我心里只有你一人。”
陆忱冷笑地看着她。
“夫君。”沈婉青走到他身边,温柔地道:“我的为人如何,你是知道的,整颗心都扑在你身上了。”
陆忱冷哼一声。
沈婉青再接再厉:“荣承哪能跟你比呀,他连你半点的好也没有。”不好意思啦,荣小总裁,她先保命,只有保住命了才能为他说话。
“那你还帮着他?”陆忱可不会被忽悠。
“这是两码事呀,我那时一直把他当成定安,如今我是把他与定安一视同仁的,如果不是有定安亲人的身份,我也不会为他说话,是不是?你也知道,我一直是拿定安当弟弟看待的。爱屋及乌呀。”
这么一说,陆忱心里倒是好受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