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陆忱苍白的面庞许久,荣六爷才道:“先前为了对付荣家,宣王两家联手的那段时间,彼此惺惺相惜。祈安帝可不想再出个荣家,更不想两大世家和睦,他便扶持了一个不起眼的小世家齐家上台,可这齐家家主也是个老狐狸,表面上顺着,实际上不得用。刚好,这个时候端王妃生昭义公主伤了身子,命不久矣。她若死了,王氏侧妃便会扶正为正妃。”
看着窗外的薄冥,荣六爷淡淡道:“祈安帝秘密招了你舅舅入宫,说宣家想把次女嫁入端王府为妃,也好照顾小世子和刚出生的女儿,毕竟王侧妃有个八岁的儿子,她一旦坐上了王妃的位置,刘佑深这世子之位就不保了。祈安帝说,他是属意王侧妃为正妃的,可宣家的要求很合理啊。”
“卑鄙,无耻。”陆忱恨声道。
“更卑鄙无耻的事还在后头呢,皇后娘娘也去找了那时的端王妃,虽不知说了什么,但一个月后,你便出事了。你母亲对你如此疼爱,自然不舍得让你去死。可你舅舅只想王家成第一世族,你那皇帝大伯父也想利用你的死,让宣王两家结下仇恨,这样彼此能制衡。好处是真多啊。”荣六爷说得云淡风轻,眼中的深沉像是个无底洞般:“所有人都在逼着你母亲做出选择,陆忱,不管她选择不选择,你都得死。”
“六叔,别说了。”荣承见陆忱的脸色连一丝血色也没有,被亲生母亲选择抛弃,这样的事换谁也受不了。
“连这点承受力也没有,还如何做大事?”荣六爷冷冷道。
转身,陆忱离开了荣宅。
见荣承要追出去,荣六爷厉声道:“站住,你去做什么?”
“我担心他做出蠢事。”
“越来越不像话了。你是荣家家主,真把自己当成他的表弟了不成?”荣六爷无比后悔让荣承住到陆家,就这么半年时间,把他十多年教的东西都给忘了:“他做不做得出蠢事,与你何干?”
荣承沉默。
“承儿,你要记住,荣家想要讨回失去的所有,就要利用所有能利用的人和事,不许踏错一步,而感情只会坏事。”荣六爷知道侄子心里渴望什么,越是没有的东西越是想要:“你别以为陆忱会拿你当朋友,皇家人骨子里流的便是吃人的血。”
“承儿记下了。”
“你真要记下才好,我的身子你是清楚的,没几年可活。我一旦离开人世,荣家的复兴只能靠你自己。”
“六叔一定会长命百岁的,我一定不会让六叔出事。”荣承跪到荣六爷身边,担忧地看着他。
轻抚着侄子的额头,陆忱和承儿都有他们各自要做的事,这辈子注定成不了朋友的,荣六爷眼中闪过一丝算计。
亥时未(22:59)
端王妃已经醒了,一醒来就把世子和世子妃,昭义公主赶出了屋,甚至连端王也不见,只留了沈婉青在内室。
“陆忱呢?”端王妃抓住沈婉青的手,着急地问。
“他出去了,说想静一静。”沈婉青只能如此说。
“他,他可有说什么?”
“陆忱什么都没有说。王妃,先把药喝了吧。”沈婉青端过药碗。
“不用了,去把窗户打开。”
这句话之后,端王妃没再说话,而是靠在枕上望着窗外的明月出神。
沈婉青见状,只得陪在身边。
婆媳俩都没什么话说。
不知过了多久,俩人只觉眼前一闪,就见陆忱从窗外翻了进来,面色似有清霜,直到对上床榻上的端王妃,眼中被冰冷被复杂所取代。
他没有走正门,只因不想被人看见。
这模样,是有话说吧,沈婉青道:“相公,王妃身子不适,你别打扰的时间太长了。我先去外面等着。”
“阿青,你留下。”这个时候,陆忱想让阿青陪着自己,他也说过相互不隐瞒的,这样的事,阿青该知道。
沈婉青留了下来。
陆忱走到了床边,跪了下来:“母亲,孩儿不孝。”
端王妃一愣,他以为儿子会责怪他,会怨恨他,会责问他,唯一没有想到他会这么说。
“母亲。”陆忱握住了端王妃的手,艰涩地开口:“偃之回来了。”
一句回来了,端王妃的眼泪再也控制不住,泪如雨下:“我的儿子,我的儿子。”
沈婉青看着眼眶微湿,虽然不知道从荣家那里知道了什么,但看得出来,母子俩的心结应该是没了,陆忱能叫王妃一声母亲,可见是想通了。
端王妃十多年来第一次哭,却无法放声大哭,因为她还在牢笼里,她一个哭声就会引无数人的猜测,只一个劲地说:“你别相信他们,你别相信他们,一句话也不能信。”
“母亲放心,我能保护好自己。”陆忱说下保证。
母子俩也就说了这几句话,陆忱安抚了端王妃睡下后,这才和沈婉青回到了自个的院子。
当沈婉青听完了陆忱的事,夫妻俩许久都没有说话。
皇家好算计啊,利用宣王两家对付荣家,再利用陆忱让宣王两家针锋相对,没想到齐家的背后竟然是皇家,这一切都是当今皇帝祈安帝的手段。
沈婉青只觉得后背发凉,那陆忱和她现在是危险还是安全的?
似是看出了阿青心里所想,陆忱道:“皇帝现在必在忌惮荣家,但荣家背靠乌斯藏国,他奈何不了荣家。而杨松和我出现的时机又在这个时候,宣王两家以前明争暗斗就算损失了也能很快复起,唯独这两年只一个劲地损失,皇帝怀疑荣家时,必然会怀疑到我。”
皇帝一旦怀疑,后果不堪设想,沈婉青道:“荣六爷不是一直护着你吗?他不会让我们出事不对。”
杨松和陆忱对荣六爷来说是极为重要的棋子,现在杨松这枚棋子是没用了,但荣六爷绝不会让陆忱这枚棋子没用。
沈婉青想得心惊:“相公,荣六爷真正的仇人是祈安帝。”这点已经肯定了,“那我们在他的这副棋盘中又充当什么?”
“静观其变吧。”陆忱知道自己还是太弱了,尽管这些年他一直在发展自己的势力,可和荣家相比,太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