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沈婉青是被一阵骂声吵醒,旁边的位置早已空了,陆忱向来起得早。
梳洗干净开门,哈气成霜,冷啊,屋顶上还结着好些霜。
见到祝氏一手叉腰一手指在昨个来的男孩周定安脸上,大嗓门:“你是给了银子,但活还是要干的,等你变成牌位了自然能当天天被供的祖宗了,从今天开始,柴房的柴归你劈。”
周定安年少清俊的小脸已经黑了一半,竟然咒他变成牌位,还让他劈柴?望向正拎起井水洗脸的陆忱。
难得的,陆忱眼中闪过一丝笑意,继续洗脸没搭理,荣家小家主,这一切都是你自找的,感受一下普通人家的生活吧。
下一刻,周定安惨叫起来。
祝氏见这家伙一直没说话,气上心头,直接揪着他的耳朵拉到了柴房门口:“别想着偷懒,每天砍个三十根柴出来,还有把灶房门口的水缸挑满。”
周定安抚着耳朵,不敢置信地看着眼前的老婆子:“我不会劈柴,也不会挑水。”她若知道他是谁,定会后悔死。
“不会就学,不劈好柴不挑好水没饭吃。”祝氏落下狠话,转身去喂家畜了。
沈婉青见小少年的脸已经全部黑了,眼中盛满了怒火,一副敢怒不敢言的模样,心里有几分的同情,虽说是名外室子,但从言谈举止来看,从小也是家教不错,衣食无忧,突然父母都过世,又被赶了出来,打击也挺大的。
此时,小虎子拿着一根带着火星的木柴从灶房跑出来,大喊一声:“三婶。”
沈婉青刚要应,就听得脚边一声巨响“啪”的一声,吓得她尖叫起来。
“哈哈哈,”小虎子开心地笑声传来:“三婶,是不是特别好玩?”
好玩你妹啊,沈婉青连着被吓了两回,向来温婉的形象这会可顾不得保不保得住了,气得抬脚就去追这小子:“陆图南,你敢吓我?”
小虎子见状,大笑着拔腿就溜,哪知溜过三叔身边时被抓住了胳膊,屁股上狠狠吃痛。
“三叔,你干嘛打我?”小虎子大叫。
“吓着你三婶了,而且这种事很危险。”陆忱见妻子脸色苍白,显然被吓得不轻:“跟三婶道歉。”
“以前你也没说危险啊。”小虎子觉得委屈。
“以前你三婶还没过门,能一样吗?”陆忱将侄子推到妻子面前。
小虎子噘起嘴,并不想道歉,可见三叔脸上没带笑:“三婶,我错了。我以后不吓你了。”
一看这道歉就不是真心的,沈婉青蹲下身捏了捏小虎的鼻子,温声道:“三婶的魂都被你吓没了,你喜欢玩鞭炮,可三婶不喜欢,还很讨厌这种偷偷丢鞭炮吓人的行为。如果你讨厌的事别人非得在你面前做,你会开心吗?”
“不开心。”小虎子摇摇头。
“那你以后还敢吓三婶不?”
小虎子想了想:“不吓了。”
“真乖。”沈婉青摸摸他的头:“你玩鞭炮的时候也要小心,别炸到自己了。”
“知道了。”小虎子跑到外面放鞭炮去了。
只是简单的一句话,但从妻子嘴里说出来格外的能让人听进,陆忱喜欢妻子这样平静又温和的说话声。
沈婉青起身时,见正劈着柴的周定安正一脸羡慕地看着门口放着鞭炮的小虎儿,不经意间她正看着他,神情一僵,不自然地收回视线继续砍他的柴。
看得沈婉青觉得好笑,等相处熟了就能玩在一起了。
接下来的日子,秦氏没再去卖货,梁氏也停下了活计,和着婆母祝氏开始腌咸菜,酱肉,卤肉,每天都能闻到肉香。
沈婉青也见到了陆忱介绍过来的桂伯,五十开外的人,虽慈眉善目,眼中却带着精光,一看就知道是个精明人。
这一晚,陆忱回来时见妻子正看着桌上的算盘和账本发呆。
“怎么了?”
沈婉青没好说自己不会记账,也不会用算盘,计算这事其实难不倒她,但论仪式感,还得是算盘,且作为掌柜不会算盘说出去也丢脸啊,这个大嫂和二嫂都会,改天她去请教一番:“相公,我要是常去药铺抛头露脸,你会不会不喜?”
“我未有不喜。只是世人眼光苛刻,你若常露脸,会有嘴舌之祸,我担心自己护不住你。既能预料到的这样的结果,也就没必要让它发生了。”
沈婉青想了想,点点头,有点失落:“我父亲母亲也不会答应我出去经营。”她嫁到了陆家,虽然自由了许多,但大环境对于像大嫂这样的苦力多能容忍,对像她这样的女子经营铺子却视为抛头露脸。
陆忱坐到了她身边:“若有一日,我有出息了,你想什么时候出去都可以。”
“真的?你不介意?”
“在家里,爹,大哥,二哥向来只负责劳力,尽管也在养家,可家中主心骨却是娘大嫂和二嫂,现在大嫂二嫂都在干活赚银子,赚的可比大哥和二哥都多,也更辛苦。”陆忱知道自己需要的不是那些墨守礼教的听话娘子,而是能站在他身边,他有个万一时,能担起一家之主责任的娘子。
若阿青只想做个普通的妇人,那就做个普通的妇人。”
沈婉青讶异地看着身边的人:“你当真这般想?”
一个古代的男人竟然会看到女子的付出比男人还多?好难得的。
见阿青眼睛都亮了,陆忱失笑:“当真。”
“相公,”沈婉青一头扑进他怀里:“我喜欢你。”她这是什么概率啊,竟然让她挑到了这么好的老公。
陆忱脸一红,阿青最近总喜欢抱抱他,碰碰他,讲话也越来越大胆。
沈婉青放开他,从抽屉里拿出二嫂拿过来的四书五经放在他面前,激动地道:“相公,过完年就会科考,时间不多了,来,看书吧。我等你出息了来护着我。”
科考是普通老百姓改变命运唯一的出路啊。
虽然她觉得陆忱连中小考,秋闱,春闱不太可能,但她不介意等上几年,十年后,她也不到三十呢。
陆忱:“”压力又增加了点?面对阿青一脸期待的目光,只好翻开这些他在七八岁时就已经熟背于脑海里的文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