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天下午,圣旨出宫。
李振英携武安侯府上下跪拜接旨,李若婉自然也在,只是神情冷冷。
面对传奉官的恭喜道贺,李若婉没有反应。面对主母,包括父亲的宽慰也同样没有反应。
谁劝都没用,只是牵着李牧云的小手,朝后院走去。
池畔小榭,两人的身影被阳光倒映在水中,轻轻晃荡,是那秋风所致,但她的心也不平静。
“姐姐,你别哭。”
“哭了吗?”
“嗯,流泪了都。”
李牧云卷起衣袖,踮起脚尖,细心地为姐姐擦去眼角的两行清泪。
“姐姐,你明明都已经走了,为什么还会回来啊?”
李若婉沉默无言,依坐在美人靠上,将李牧云环抱在怀中,望着池水中的倒影怔怔出神。
“是为了哥哥们吗?”李牧云稚嫩的声音如泉水一般清澈,又如秋风一般徐徐,拨动心弦。
李若婉的身躯不受控制地微微一颤,低头看向李牧云,看着他那双灿若星辰的眼眸,欣慰一笑如夏花之绽放,明艳动人。
“有些事,总要有人去做。”
“那姐姐你还会回来吗?”
“你可以来看我。”
圣旨赐婚的消息在丰京城内不胫而走。
一夜间,不知有多少自负无双的世家公子暴跳如雷,摔杯弃盏,望月长叹,复长叹!
城东的勾栏瓦肆之所更是人满为患,频频有锦衣公子一入场便豪掷千金,却也总是会为了某一个莫名其妙的缘由,如打茶围时只因某一句诗里某一个字的争议,便大打出手。
因是故,今夜的勾栏瓦肆有十处就满了九处,还有一处正在火海中疯狂。
桃花居。
溪边,桃树下。
秋意渐浓,桃花早已凋零,只剩下光秃秃的根根枝丫,甚是凄凉,即便是黑夜都无法尽数掩去。
——春三月的桃花有多惊艳,这秋九月的桃枝便有多凄凉。
曹阳躺在藤椅上望着天空,悠悠出神。
春花快步走来,躬身禀报道:“殿下,府门外又有醉酒的狂生在作诗叫骂,真的不用让王平把他们教训一顿,扭送京中府衙判刑吗?”
“且随他们去吧。婚宴上为他们多摆几桌就是。”
曹阳拉住春花的手将她揽入怀中,一同躺在藤椅上,夜风徐徐飘动,带来狂生吟诵诗词的声音,正好入梦。
“殿下,您不开心吗?”
“只是有些累了。”
“是今天蹲马步的缘故吗?”
“嗯。”
春花感受到了曹阳声音中的疲惫,不再多问,依偎在曹阳的怀里,又拱了拱,闭上眼,贪婪地呼吸着曹阳身上的气息。
她不知道殿下为何忧心,可却是清楚的知道,待王妃入主,她和秋月将再没有侍寝的机会。
因为她曾亲眼见过王妃,也曾听闻过一些关于她的事,如仙临尘,胜却人间无数!
殿下能如此坚定的习武,多半也是因为王妃就是习武之人吧。
夜里,深宫之中。
曹德孟刚刚处理完今日的奏折,端起茶盏,浅浅润了一口。
“李家是什么反应。”
一名早已恭候于此,戴着虎伥面具的影卫拱手回答道:
“禀陛下,武安侯及其四女李若婉并未有异常举动,只在接旨后不久一起去了府后祠堂,无从得知更多。”
曹德孟微微沉默,又问道:“魏王府上可有人前去拜访。”
影卫拱手回道:“禀陛下,魏王府无人拜访,倒是有些个狂生在府门前卖醉。魏王并未理会。”
曹德孟略作思忖,吩咐道:“北齐使团这几日在京中频频走动,尔等要多加留意。”
“卑职谨遵圣谕。”影卫躬身退去。
曹德孟扫了一眼桌案上的锦盒,从中取出一颗龙精虎猛丸用茶水送服,而后唤来敬事房的太监,翻了牌子。
丽贵妃。
三皇子曹烈的生母,武安侯堂妹,李万姬。
当真是巧!
匆匆两三日后。
大周皇宫,宣德殿偏殿。
砰!
“我大齐有万数生民正困于疾风寒雪中忍饥挨饿,你周朝却只愿给区区三万石粮食,也配自诩中原正统,天下表率!”
砰!
“你北齐但有天灾,我大周必有援助,然你北齐丰收之年时可曾有半点回赠!如尔等这般败德辱行,该是上苍降下惩处!”
啪!
“我北齐十万铁骑已陈兵凤鸣关”
啪啪!
“敢在我大周皇宫撒野,给老夫干死他们!”
两国肱股之臣,合计三十余人登时就在殿内拳脚相向,斗作一团,用来规范行为和仪态的官帽高高飞起,轱辘滚地。
唯独八皇子康王曹腾,无声且麻木的像一块石头一样坐着,看着,烦闷着。
不是他曹腾没有能力主持,实在是北齐这次分明就是来存心挑事儿的,张口就要一百万石粮食,少一斗都不行。
也不怕撑死他们!
如今看来,这份差事根本就不是什么因器重而委以重任,九成九是抓过来担责的。
难不成是父皇掌握了一些二哥遇害的罪证?
血书曹阳那废物前些时日能获得赐婚与王位
且不管这些,至少没直接惩处于我,便说明罪证不足,当务之急是把自己从接待北齐使团这件事中摘出去,或者另找一个背锅担责的。
心中如是想着,曹腾眼眸微抬,看向正吵闹互殴的几名大臣,而后目光又移向其他几名官职不大不小的两国官员。
自己身负此次洽谈的主持之责,想要把自己摘出去只能是发生些更大的事,强行抓走所有人的注意力才行。
那就麻烦你们几个先死一死。
本王会记着你们的好。
鬼节烧香,本王定会为你们一并上一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