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好意,我心领了。只是这天底下实在没有哪家婆母陪新妇回门的,我回去吃顿饭也就回来了,不会在那多待的,母亲不担心。”
沈若锦见王妃竟动了陪她回门的心思,有些想笑的同时,又很是感动。
许是在这京城里,真心待她好的人,实在太少太少。
她跟这位镇北王妃刚做婆媳才三日,明知对方是寄望于她能管住秦琅,才对她这个半路嫁进来的儿媳这般看重,也觉得这点好意实属难得。
毕竟她嫁给秦琅也是权衡利弊的选择。
是她另有所图在先。
哪里敢奢求别人待她真心的好。
王妃听她这样说,才打消了陪新妇回门的念头,又说:“那你多带几个人,把何嬷嬷也带上,我们镇北王府的小王妃我疼都来不及,可不能在别人那里受一点委屈。”
“是,老奴就厚着脸皮跟二少夫人去侯府蹭一顿归宁饭吃。”
何嬷嬷上前来跟沈若锦行了一礼,她是王妃的陪房嬷嬷,在王府里都是很得脸的。
王妃这个做婆婆的不好陪着新妇回门,何嬷嬷代她走一趟,在侯府众人面前撑得起场子。
王妃一番好意,沈若锦自然没有一再回绝的道理。
王妃说:“我让和管家备了两份回门礼,一份你待会儿带回临阳侯府,一份我派人送去边关你外祖父沈老将军那里,你既姓沈,又在沈家长大,回门本该……”
沈若锦出嫁那一天,没有沈家人来送嫁她没哭,临场换了个夫君她也没哭,此时听到王妃这话,忽地红了眼眶。
她是沈家人的掌上明珠,本该在沈府出阁,疼爱她的舅舅舅母齐聚家中,兄长们争先为她送嫁……
可谁能想到,沈家的十姑娘还未觅得有情郎,满门亲长一夜之间殒命沙场。
而后她被勒令回京、嫁给谁、过什么的日子就都不重要了。
无论如何,再不复从前。
王妃见她眼眶发红,立刻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连忙打住了这个话头,“瞧我,好端端的怎么在你回门的日子提起这事?若锦,斯人已逝,活着的人还要好好活着,你莫要太过伤怀,以后镇北王府就是你的家。无论发生什么事,这里都是你的家。”
“母亲……”
沈若锦这次唤的要比先前真切许多。
她自幼丧母,外祖父和舅舅舅母都很好,但她看兄长们回家来一个个热热闹闹地喊母亲,还是会想自己的母亲。
王妃说“以后镇北王府就是你的家”时,神色太温柔。
以至于沈若锦想起当时决定嫁入王府时所图的,都觉得自己太过卑劣。
“你既喊我一声母亲,就是我的儿。”王妃握住了她的手,柔声说:“不瞒你说,当年我刚有孕的时候,大夫都说我这一胎是个女儿。别人都说头胎要生儿子才能在夫家站稳脚跟,可我欢喜极了,我就想要个女儿,女儿贴心……”
王妃说着,不知想到了什么,眼里也泛了水光,她笑着说:“哪知道最后养在身边是二郎这个小混账,好在他命好,娶了你这么个顶好的媳妇。我只当是我当年日盼夜也盼的女儿隔了那么多年,终于来到了我身边。”
这一番话走心极了。
沈若锦对上王妃的视线,知道她不不仅仅是因为昨夜李园的事特意说这些话来宽她的心。
她清楚地感知到:王妃是真的、真的把她当做自家人。
可越是如此,她越觉得愧疚。
沈若锦嗓音微哑道:“能得母亲如此厚爱,是若锦的福气。”
王妃笑着调侃道:“是二郎的福气才对,有我这么舍得给他花钱的母亲,还娶了你这么好的新妇。”
沈若锦笑了笑,眼底情绪却复杂。
王妃扶了扶她鬓边的朱钗,“时候也不早了,咱们娘俩有话回头再说,你先回门去。临阳侯府那位老夫人的做派我早有听闻……不提也罢。”
慕老夫人本是妾室出身,一连为老侯爷生了两个儿子,因着原先的正室夫人身体不好,多年无孕的缘故,临阳侯府没有嫡子,让庶子慕高远承了爵。
慕高远在老侯爷和嫡母死后,给慕老夫人抬了身份。
但这位老夫人终究是妾室出身,那做派实在上不了台面,搞得如今的黎阳侯府嫡庶不分,乌烟瘴气。
“好,那我这就去了。”
沈若锦朝王妃行了一礼,在王妃“你这孩子,也太多礼了”的嗔怪里,带着何嬷嬷和侍剑和两车回门礼前往临阳侯府。
这会儿已经快中午了。
天边乌云遮日,白日里也不怎么亮堂,眼看着风雨欲来。
慕家二女在大婚当日互换夫君的事在京城传的沸沸扬扬。
三日回门这一天,来看热闹的不少。
双骑并驾的奢华马车穿过人群,停在临阳侯府正门前,一众王府近卫开道,左右侍女掀开车帘。
何嬷嬷毕恭毕敬地扶着少夫人下马车。
侍剑被人抢了活儿,没事做就挺直了身板跟在姑娘身后。
沈若锦下了马车,才看到边上还停着一辆青布马车,裴璟正扶着慕云薇下马车。
慕云薇已经梳了妇人髻,两人当众如此恩爱,像是已经成婚。
沈若锦的目光没有停留,径直往前走去。
“二姐姐!”
慕云薇忽然喊住她,拉着裴璟快步追上前来。
方才明明她和裴璟先来的,可沈若锦的马车一到,所有人的目光就全被她吸引了,镇北王府的小王妃多风光啊,仆人成群,连回门礼都是用车来的。
摆这么大的派头,却是一个人回来的。
慕云薇有裴璟陪着一起回门,又觉得自己不输沈若锦了,故作关怀地问:“二姐夫怎么没陪二姐姐一起回门?”
沈若锦懒得搭理她。
慕云薇也不用她回话,自顾自就把话接上了,“对了,我听说二姐姐昨日在李园对相府二公子大打出手,秦小王爷该不会是因此跟二姐姐置气,所以连回门之日都不陪二姐姐一起来吧?”
沈若锦扫了她一眼,还没说话。
身侧的何嬷嬷已经上前一步,高声呵斥道:“哪来的小娼妇?你在狗叫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