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氏叹了口气:“小祖宗,母亲真是上辈子欠了你的!罢了,罢了,母亲想想法子吧。”
任暖暖搂着任氏的胳膊撒娇:“谢谢母亲,我就知道母亲最疼我了。”
任氏看了看一片狼藉的房间,问:“这可怎么办?!那个矾红描金苹果樽,多贵重啊,你居然舍得摔?!还有那龙泉青瓷玉壶春瓶,是林氏给我摆在正堂里撑脸面的,你非要摆在你屋里,摆就摆吧,你居然给摔碎了?!还有这成套的茶具……”
任暖暖摇晃着身子撒娇:“母亲,将来,我嫁给康公子,什么好东西您使不得?比这些瓶瓶罐罐好几百倍!到时候,您哪里还能看得上这些破烂啊!”
任氏正要说话,外面有妈妈通传:“少夫人到了!”
任氏脸色一变,起身便往外走。
她想将林婉棠拦在外面。
谁料林婉棠已经推门走了进来。
林婉棠穿着胭脂红赤金线的缎子袄,皮袄,看起来端庄典雅,温柔大气。
林婉棠目光扫视了屋子,微微蹙眉,惊讶地问:“暖暖妹妹这是怎么了?谁气着你了?怎么竟连这些好物件都摔碎不要了?”
任暖暖低头不语。
任氏替她找补:“原是弱柳那丫头办事不爽快,惹了暖暖生气。我已经吵过她了,丫鬟不好,或骂或打或发卖,都不值什么。这些好好的瓷器,够买多少机灵的小丫鬟了?!暖暖她已经知错了。”
林婉棠点头:“是这个理。弱柳,你过来!”
弱柳闻言过来,林婉棠板着脸问她:“你做了什么?怎么惹得你家主子这么生气?!”
弱柳一脸茫然,抬头看向任暖暖,却见任暖暖向她使了个眼色。
弱柳只得忍气吞声,忍住泪意,跪下低头道:“奴婢……奴婢粗手笨脚,打碎了苹果樽,惹了主子生气。”
任暖暖见梯子就爬:“反正早晚也要都让你摔碎,还不如我自己摔了!”
弱柳脑袋低伏在地上,一言不发。
林婉棠看向任暖暖:“这个苹果樽,是府里的财物,弱柳一辈子也还不起。她是你的奴婢,你说怎么处置她吧?”
任暖暖并不喜欢弱柳,自然不会维护她,就随口说:“不如掌嘴三十,再罚她三个月份例好了。”
弱柳吓得猛抬头,委屈巴巴地看向任暖暖,任暖暖只是不看她。弱柳只能打落牙齿和血吞:“奴婢……奴婢认罚。”
任暖暖让人将弱柳拖下去掌嘴了。
林婉棠看向任暖暖:“除了苹果樽,其他瓷器都是你砸坏的,是吧?”
任暖暖一愣,结巴道:“是……是我。”
林婉棠走到桌案前,拨了一会儿算盘,然后说:“都按最便宜的价格算,这些瓷器也值八百两银子了。这笔账,就从你的份例里面扣吧,什么时候扣清了,什么时候再给你发份例。”
任暖暖算了算,真要扣她份例,她得将近七年才能还完!
任暖暖气得一跃而起:“林婉棠,你这是什么意思?!这些是我屋里的瓷器!已经给了我的!我摔碎了,难道还需要赔不成?!”
林婉棠站起身,冷声道:“是的。府上如今虽然有些圣宠,也有些银钱,但是,这几乎都是将军舍生忘死、刀尖上舔血挣来的,没有一两银子应该被挥霍!”
任暖暖一时语塞,瞪眼睛瞪了片刻,才无力地反驳:“我……我又不是存心的……”
林婉棠暗哂,道:“暖暖妹妹,你方才可不是这样说的。”
任暖暖被林婉棠眼神里的那抹鄙夷刺激到了,转头对任氏说:“母亲,将银子还给她!还给她!我生父不是给我留了嫁妆吗?!”
任氏自然不愿意出这笔钱,嗫嚅着不接话。任暖暖上前来,抓住任氏的胳膊恳求:“母亲,还给她!”
林婉棠笑着对任氏说:“这样也好。”
任氏抹不开面子,只得忍痛拿出八百两银票,递给了林婉棠。
林婉棠也不客气,接了过去,然后对任暖暖说:“暖暖妹妹,你好好收敛收敛性子吧。在你性子变好之前,屋子里就不要再摆瓷器了,实在暴殄天物。”
林婉棠扭头笑看着任氏:“我看着暖暖妹妹屋子里的丫鬟都不太得用,一会儿我挑两个得力的丫鬟来伺候她吧。”
任氏想拒绝,林婉棠却笑着截住了她的话头:“你别跟我客气,暖暖妹妹虽不姓薛,但她如今毕竟住在国公府,我心里自然盼着她好。”
林婉棠的意思是,怕任暖暖丢国公府的人。
任氏听了出来,只得应下:“暖暖,还不谢过你嫂子?”
任暖暖敷衍地说了一句:“谢了。”
林婉棠对任氏说:“我们出去,让暖暖妹妹冷静冷静吧。来人,把这些碎瓷片收了,别伤着人。”
说完,林婉棠亲亲热热地陪着任氏出了门。
待到无人之处,林婉棠低声说:“我实在不是为了心疼那些瓷器。暖暖妹妹没出阁,这样闹腾,我们自然都会为她遮掩。若是她出嫁以后也这样,婆婆、夫君岂会容她?我这也是为了磨一磨她的脾气。”
“便是我亲妹妹这般行事,我也不会纵着,定要这样教导她。暖暖妹妹年轻,未必能体会我的用心,但您就不一样了。您必然能体谅我的苦心。”
任氏心中暗叹,林婉棠处事当真滴水不漏,妥帖圆融!她惩治了任暖暖,却还要在她面前卖好,偏偏她还不能说林婉棠不对。
怪不得林婉棠年纪轻轻,就能把偌大的侯府打理得井井有条,一派兴盛。
听闻林婉棠这次添置了不少祭田,还为族学修葺扩建了校舍,并请了出名的夫子来族学教授。她平时还怜贫惜弱,出手大方,如今族里提起林婉棠,无不交口称赞。
自家女儿真是比不上林婉棠!差得太远了!
见林婉棠满眼真诚地看着自己,任氏收起旁的心思,拉着林婉棠的手道:“原是我以往宠她过了些,她如今半点不怕我,我说话她全然不肯听。难为你肯教她、管她。我感激你还来不及呢,怎么可能怪你?”
林婉棠笑道:“就知道您明白事理。”
林婉棠过问了任氏的身子,任氏说一切都好。林婉棠知道任氏不放心用她,只闲话了几句做做样子,便离开了。
这时,玲珑过来回禀,二房的一位夫人来访。按辈分,林婉棠该唤她婶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