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全躬身行礼,态度恭敬,话却并不好听:“太后娘娘,您自己细想便能明白的事,就不要为难奴才了。”
太后眸光闪动了几下,扶着桌案的手微微发抖:“顾全,你把话说清楚。难道难道这毒是皇帝皇帝他他岂会”
顾全叹息一声,垂首道:“若没有皇上授意,薛夫人岂敢做这等事?”
太后猛地将杯盏摔向顾全,顾全闪身躲了过去。
太后难以置信地瞪大眼睛:“哀家打你,你竟然敢躲?”
顾全重新站好,依旧垂首答道:“太后娘娘,奴才还要在皇上跟前伺候,不敢不保重自个儿。”
太后的心越发凉了:“好啊!哀家说林氏怎么这么狗胆包天呢!原来背后有皇帝撑腰!皇帝这个逆子,哀家真是白生养他了,他居然给哀家下毒药,逼迫哀家!连他的狗奴才,都敢欺负到哀家头上了!来人啊!来人!”
门外的侍卫纹丝不动。
顾全唇角带了一抹嘲讽的笑意:“太后娘娘省些力气吧。您实在是伤皇上的心伤得太过了。依奴才看,皇上还是太心软了些。”
太后气得紧紧咬住了嘴唇:“狗奴才!哀家真是虎落平阳被犬欺!”
顾全直起身子,拍了拍手掌,一个十五六岁的宫女走了进来。
顾全对太后说:“她叫香兰,自幼耳朵便听不见,也不会说话。以后,就由她来伺候太后娘娘的饮食起居了。皇上口谕,娘娘身子不好,今后便在这里养病吧,不必再出这个院子了。”
太后心里生起一股寒意,她一直觉得,不管她怎么闹,怎么折腾,皇帝终究是她的儿子。有一个孝字压着,皇帝又能把她怎么样?!
何况,她做的一切都是为了皇帝,皇帝早晚都会明白她的苦心。
如今,她发觉,皇帝变了!皇帝会命人喂她毒药,会撤走所有宫女、嬷嬷,只给她一个聋哑的小宫女!皇帝会换掉所有侍卫,将她囚禁在这一方小天地里!
太后眼里露出惊慌:“哀家要见轩辕稷!让他来!快让他来!”
顾全冷冷道:“只怕皇上此时不愿意见您。奴才该传的话都传过了,奴才告退!”
太后越发害怕,大喊:“回来!狗奴才,阉人!没根的东西!你给哀家回来!”
顾全被骂得着恼,回头行了一礼,道:“哦,奴才忘了告诉太后,十六殿下被找到了,安然无恙。歹人恶毒,寒冰洞寒冷,谁知道十六殿下命格贵重,竟有雪豹护得平安。如今此事传得沸沸扬扬,人人都说十六殿下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太后一愣:“雪豹?!那陡峭的地方,就是雪豹也到不了吧?”
顾全轻笑:“谁知道呢?许是苍天有眼。十六殿下有过目不忘之才,再加上雪豹之事确实神奇。正因为此,众人都说十六殿下乃是得天道庇佑之人,将来必定贵不可言啊!奴才也这样觉得!”
太后越发显得颓然,喃喃道:“不可能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她压根没想到轩辕宸命这么大,在寒冰洞十几个时辰居然都冻不死他!
太后不告诉他们寒冰洞,一则她恨毒了轩辕宸母子,连轩辕宸的尸首都不愿意让人找到。二来,她不想让人知道寒冰洞。
没想到,轩辕宸居然还活着!居然还有雪豹护他!
大梁官民向来爱听这些故事,许多人为了称帝,编都要编出一些传奇,显示自己是天命所归。如今,消息传开,轩辕宸自然会被人崇拜,被人高看几分!贵不可言?!他还想怎么贵?!
偏偏轩辕稷对幼弟一片真心,全然不防!
太后懊恼,肠子都悔青了!真是偷鸡不成蚀把米,她反倒成全了轩辕宸!
太后不甘心地骂了几句,然后怒道:“明明哀家是皇帝生母,是尊贵荣耀的当朝太后!如今,薛氏那个贱人反倒是宫里辈分位分高的人了!她俨然成了半个太后,她配吗她?!贱人!”
顾全道:“皇太贵妃人品贵重,皇上待她的确很是孝顺。没办法,人和人之前的缘法,本就不只看血缘。”
顾全说完,后退两步,转身出了殿门。
听着太后在殿内砸瓶子、摔茶壶的声音,顾全顿时感觉心情畅快了不少。
围场行宫,林婉棠斜靠在软轿里,脑子却一直在复盘着整件事。
她总觉得自己漏掉了什么。
很快,轿夫稳稳地将软轿抬到了屋子门口,方太医带着一个稳婆恭候在这里,侍女们正忙着往屋子里端热水。
林云鹤心情很是紧张,也就是这种事不能替,否则,他真想替自己妹妹受了这些罪。
林云鹤深呼吸,掀开轿帘,想亲自扶林婉棠出来。
林婉棠看了其他人一眼,其他人明白,都暂时退到了一旁。
林婉棠这才压低声音说:“兄长,我一直在想,附近山民都不知道寒冰洞的存在,太后怎么会知道?”
林云鹤顿时急眼了:“妹妹,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费这脑子干什么?!快别想了!”
林婉棠抿了抿嘴唇,睨了林云鹤一眼,林云鹤语气马上软了下来:“好好好,我去查!要是我查不出来,我就去找纪辰,让他帮着查!这你总放心了吧?”
林婉棠又说:“还有一件事。顾元青长袖善舞,明里暗里应该结交了不少官员。这些人要排查一遍。不要让他们成了太后的暗桩。”
林云鹤忙点头:“我知道了。小祖宗,您赶紧省省力气,好歹多顾着些自己的身子吧!”
被自家兄长这么一催,林婉棠忘了自己还想说什么。腹中传来一阵紧似一阵的疼痛,她只得将玲珑和忘忧唤过来,扶着她们的手进了房间。
林云鹤情急之下,一时忘形,探头往屋里看去。忘忧抱歉地笑了笑:“大少爷,您在外面等消息吧。”
林云鹤这才醒过神来,退到了廊下,想了想,将随从唤了过来:“快回府知会老爷夫人!”
随从很快去了。
不一会儿,皇太贵妃也到了,就在旁边屋子里等着。来的路上,她已经让人去通知薛承宗夫妇了。
虽然任氏有些德不配位,但名义上总是侯府夫人,这种场合不在,侯府难免遭人非议。
那边,小十六已经缓过来劲儿了,皇上便命人也用软轿,将小十六抬到了围场行宫。皇上让小十六住在了他寝殿的暖阁里。
提着的那股心劲儿泄了,皇上顿时觉得疲惫不堪。他脱了外衣,懒懒地躺到了龙床之上,却翻来覆去难以入睡。
这时,外面突然传来一声惊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