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景睿强行止住所有的心猿意马,唤道:“快来喝,一会儿凉了。”
林婉棠净了手,来到薛景睿对面坐下。
薛景睿的薄唇微微勾起:“一会儿随我进宫。”
林婉棠睁大眼睛,看向薛景睿。
薛景睿看过来,与林婉棠四目相对,薛景睿心神一荡,又低下了头,说道:“淑妃有孕了。”
林婉棠突然想起,前世,大约也是这个时候,淑妃有了身孕。
淑妃如今膝下只有一位公主,公主已经五岁。
若是淑妃能再得一位皇子,必然会更得皇上宠爱。
林婉棠的眼帘低垂,掩饰内心的波动。她记得,前世,淑妃的这一胎没有保住。据说的确是个男胎,十分可惜。
而且,淑妃小产后,皇上似乎责怪淑妃没有护好龙胎,很是冷落了淑妃一阵子。
淑妃待林婉棠亲厚,日常总是赏赐不断,林婉棠想,若是能帮淑妃保住这一胎就好了。
半个时辰后,薛景睿与林婉棠出现在了昭仁宫。
人逢喜事精神爽,淑妃脸色红润,笑吟吟地看着面前的小两口,打趣说:“当真是郎才女貌,一对璧人,看着就极为养眼。”
林婉棠假装娇羞,微微低下了头。淑妃越看越欢喜,令他们二人都在一旁坐下。
薛景睿问:“娘娘身子可还好?”
淑妃笑道:“好。自打弟弟你从北疆回来,我的那些失眠、胃疼的毛病全没有了。”没有外人在,淑妃在自己弟弟、弟妹面前不愿自称本宫。
薛景睿难得露出笑模样:“如此就好。”
淑妃笑着说:“你们来得正巧,一会儿陪我一起去看看热闹。”
薛景睿用探询的目光看过去,淑妃喝了口茶,说:“五皇子不是在守皇陵吗?他夜间巡视皇陵,见了一只白鹿在皇陵盘桓。颜色纯白的鹿极难一见,五皇子就将白鹿当做祥瑞送进宫来了。”
林婉棠心里一沉,五皇子!被褫夺了封号的裕王!这是打算卷土重来了!
什么祥瑞,不过穿凿附会,讨皇上欢心罢了!
淑妃站起身:“走,我们去上林苑赏白鹿去吧。”
林婉棠跟在后面,朝上林苑走去。
远远的,林婉棠就听到了五皇子的声音:“古书上记载,鹿活千年才能变成通体纯白的模样,这祥瑞预示着父皇定能寿与天齐!”
皇上听了,哈哈大笑起来,一旁有人趁机吹捧:“五皇子当真仁孝!”
五皇子躬着身子说:“儿子唯恐他人办不好这差事,特意亲自护送白鹿进京。白鹿盘桓在皇陵不肯离开,一定是祖宗赞赏父皇治国有方,天下清平!”
皇上心里美滋滋的,捋着胡须说:“这白鹿确实好看。”
嘉嫔在一旁说:“那是自然,皇上勤政,如今海清河晏,四海升平,才能天降祥瑞,真是可喜可贺啊!”
嘉嫔是五皇子的生母,原为嘉贵妃,因受到五皇子牵连,如今被降为了嘉嫔。
五皇子拿起一簇青草,上前去喂白鹿,边喂边说:“白鹿瑞兽,我要接着去守皇陵,再见你就该到过年的时候了,你可要长长久久地替我陪在父皇身边。”
皇上听了,心里一时不忍,便说:“你留在京城吧。”
五皇子显得诚惶诚恐,来到皇上面前,跪伏在地,含泪说:“父皇仁慈!可是,儿子自知犯下大错,唯有为列祖列宗守陵才能减轻一些心中的愧疚。儿臣求父皇收回成命,允许儿臣继续守皇陵!”
皇上望着面前这个自己宠爱了多时的皇子,深深觉得这个孩子长大了,懂事了。
他思量片刻说:“知错能改,善莫大焉。你愿意继续守皇陵也好,只要你以后老实本分,循规蹈矩,你就还是父皇的好儿子!”
五皇子叩首谢恩:“父皇教诲,儿臣片刻不敢忘,多谢父皇!”
皇上看向嘉嫔,说:“趁这个日子喜庆,朕就复了嘉嫔的贵妃之位吧。”
嘉嫔受宠若惊,娉娉婷婷地上前行礼:“臣妾多谢皇上隆恩。”
皇上开怀大笑了起来,牵着嘉嫔的手,说:“陪朕一起喂喂白鹿可好?”
嘉嫔含泪娇羞点头。
一旁的皇后眼观鼻,鼻观心,浑然当自己不存在。
皇上一向漠视皇后,使得后宫诸人都不拿皇后当回事。
皇后虽生有嫡子,嫡子早年被封为太子,可是,这些年皇后不受宠,娘家在皇上的刻意打压下没有出众的人,堂堂中宫,在宫里倒处处被嘉贵妃压一头。
太子因此势单力孤,风头竟然还比不上出事前的裕王。
林婉棠叹口气,目光转向五皇子,五皇子脸上闪过得意的神色。
五皇子此举以退为进,看似没能起复,实际上得了圣心,重新封王指日可待。
五皇子的目光从林婉棠身上扫过,他还记得那日林婉棠拿着门闩打他的场景。
就是不知道林婉棠到底有没有认出来他。
五皇子暗暗想,但愿这个林家姑娘识趣一些,否则,自己只能想办法除去她了。
皇上喂了白鹿出来,看见淑妃,笑道:“你刚有孕,白鹿祥瑞就来了,可见你腹中的孩儿是个有福气的。”
林婉棠的眉头皱了起来。
淑妃行礼,温婉地笑着说:“皇上,如今是清平盛世,臣妾的这个孩儿,有慈爱的父皇教导,又有诸多成年兄长庇护,想来应该能安闲富贵地度过一生。”
嘉贵妃目光中的敌意消逝了几分。是啊,即便淑妃生出皇子又怎样?上面有好几个长成了的皇子,皇上只要不糊涂,就不会立一个奶娃娃为嗣。
只是,淑妃若生了皇子,位分肯定要动一动,到时候真就和她平起平坐了。
嘉贵妃不悦地瞥了淑妃一眼。
皇上看向薛景睿:“你身子可好些了?”
薛景睿行礼,回禀道:“臣好多了,只是这腿十有八九要废了。”
皇上拍了拍薛景睿的肩膀:“别着急,伤筋动骨一百天,你且好好养着。”
五皇子笑着说:“薛将军实在英武,竟悄无声息地砍了可汗老儿的脑袋。如今匈奴部落乱斗,年之内,他们应该不会挑起战事。”
薛景睿说了几句谦逊客气的场面话。
五皇子似笑非笑地看向林婉棠:“这是薛将军的夫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