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回头,循声看去,从屋子里走出一个女人。
这女人穿着一件黑色的背心,黑色的短裤,戴着黑色的鸭舌帽。
裸露出来的小腿上、肩膀上、胳膊上,到处都是伤疤。
有条形的刀疤,有圆形的烟头烫的伤疤……
鸭舌帽檐遮的很低,看不到脸,只能看到嘴巴,嘴角上,下巴上,还有疤痕。
是阿娟。
王浩去砍红中的那晚,他从黄毛口中听到榔头已经悄悄的通知了红中。
说有个骑着大幸福摩托,有点瘦的人要去砍红中。
榔头私下里,背着东北帮,与红中有不少生意上的往来。
所以当阿娟认出王浩就是砍死阿狗的人之后,就告诉了黄毛,黄毛告诉了榔头。
榔头做了一个例外不吃亏的计划,就是假装让王浩去砍红中,许诺如果成功了,就捧他做石龙镇的老大。
可暗地里给红中打了电话,告诉他砍死阿狗的人,去石龙镇刺杀红中了。
其实是想着给红中送个礼。毕竟阿狗的死,在斧头帮看来,是东北帮的挑衅。
但榔头这人做事就是绝,担心万一王浩真的走运,砍了红中,自己就趁势直接收了石龙镇,捧黄毛上位,成为他榔头的傀儡。
可黄毛这小子嘴不严,听说自己有机会上位,就跟阿娟说了。
阿娟不敢告诉王浩真相,只是想拦住他。但却被黄毛发现,拽着他去见榔头。
榔头和黄毛一起,还有几个手下,惨无人道的殴打折磨了阿娟,还轮番糟蹋了她。
此时的阿娟,手里攥着一把菜刀,面露凶狠。
“你个女人家,我们是去砍人,你老实在家等我们回来就行了。”
白三千试图阻拦。但他从阿娟的眼神中,看到了熊熊燃烧的仇恨。
“不,我要去,我要亲手砍榔头那狗东西两刀!”
阿娟愤怒的说道。
她态度坚决,王浩点点头,说:“好吧,大壮,你负责保护阿娟。”
“好!”
大壮使劲的点点头。
傍晚的时候,白三千扛着一个麻袋,溜了回来。
打开一看,是十几把弹弓和二十多斤的钢珠。
找了几个会打弹弓的分发了下去。
找了个跟王浩身形差不多的,留在屋子里,院子里留了个人。
剩下的都出了院子,爬上胡同两侧的屋顶。
一个口袋,已经编织完毕,就等榔头钻进来了。
白三千趴在屋顶上,问身边的老白:“老白,你说那个小护士靠得住么?别是榔头派来的,故意霍霍咱们的?“
来白斜眼一笑,说:“不能够。”
“你咋说的那么肯定?”
老白说:“嘿嘿,小子,老子是过来人,看眼神就能看出来,那丫头是看上浩子了。”
“在医院,咱们舞刀弄枪的,把人家吓够呛,可这丫头当时看浩子的眼神,跟别人就不一样。”
白三千羡慕的摇头,说:“哎呀,浩哥这是要走桃花运啊。”
“嘘,别说话,人来了。”
老白打断王浩。
果然,几辆面包车停在胡同口,跳下来一群人。
粗略的数一数,应该有四五十号。
他们借着汽车灯光,呼呼啦啦的涌进了胡同。
趴在房顶上的这些人可以清楚地看到,他们的手里除了拎着家伙之外,还都拿着一个玻璃瓶子,瓶口缠着破布。
不用问就知道,这应该是简易的燃烧瓶。
看来那个小护士齐美丽没有撒谎,榔头果然已经摸清了王浩的存身之处,趁着黑夜,想放一把火。
这小子可真狠啊,这一带虽然是拆迁区,住户已经搬走了,十之八九,可还是有一些人住在这里的。
夜黑风高,一把火要是点起来,恐怕很难控制。
能不能烧死王浩两说,这左邻右舍的肯定会被殃及无辜。
杀人放火,自古以来就是重罪。
榔头这小子竟然视人命如草芥,真是可恶至极。
白三千在人群中扫视了一圈,没看到榔头,带队的,是花皮。
榔头这小子果然没亲自来,不过,这正好。
花皮左手拎着一根钢管,右手拎着一个瓶口缠着破布的啤酒瓶子。
他走到院门口,用脚踹了一下铁门。
破旧的铁门发出沉闷的声响。
“咳,王浩,是爷们你就出来,榔头哥要跟你整一整。”
屋子里的几个人没做声。
“咋地,怂了啊?要是怂了,就给榔头哥跪下磕几个头,叫几声爷爷,老子就放过你!哈哈哈!”
花皮喊了几嗓子,院子里并没有人应答,他有些纳闷,自言自语的说:“是这儿啊?肯定没错呀,怎么院子里没动静?”
他让两个小弟手腕拉着手腕,做成人梯,爬上了他们的肩膀,扒着墙头探头往里面看。
到屋子里点个灯,人影映照在窗帘上。
“好像是王浩那小子,妈的!跟老子装死。”
他狗仗人势,摇头晃脑,叉着腰,对着院子里喊:“王浩,你要是再不出来,别怪老子不客气,老子烧了你的王八窝!”
说着,他从人的肩膀上跳下来,捡起那个啤酒瓶子,掏出打火机,把缠在瓶口的破布点燃。
破布被油浸过,一见着明火,便通的一下燃烧起来,冒着黑烟。
他往后撤了两步,身子向后仰,右手高高的举起,就准备把瓶子扔进去。
白三千趴在侧面的屋顶上,右手横着弹弓,左手用力的拉着皮筋,他闭上一只眼,认真的瞄准。
白三千这小子,别看长得不高,又瘦又小。
可从小到大,却是最调皮捣蛋的一个。
7岁那年,他爹白胜利闲来无事,用树杈和自行车里胎,给他做了一个弹弓。
还弄了不少的黄土泥,掺了一把大粒盐,团成拇指甲大小的小球,放在房顶上晒干,作为弹弓的子弹。
那年夏天,整个胡同,就没有一家的窗子玻璃是完好的,都是这小子用弹弓打的。
他瞄准了花皮手里的汽油瓶,就在他准备扔出去的一刹那,只听嗖的一声响,一颗钢珠从侧面飞来,啪的一下,花皮手里的啤酒瓶,应声而碎。
一股淡黄色的液体,夹杂着刺鼻的味道,通的一下,在原地爆燃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