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明姝这几日对外称病,实际上躲在晚香院跟嵇甘学习医理。
医书她看了不少,不过一些草药的辨别还需要实物观察才能分得清楚,也印象更深。
嵇甘收了这个关门弟子,自然用心教导。
他指挥着谢明姝将草药铺开晒出去,解释道:“这边陲之地的极地草最喜阳光,要常常摆出来晒晒,免得失了药性。”
谢明姝受教,端着药草出了堂屋,搁在嵇甘院外的特制架子上将麻团子一样的药草细细摊开。
少女娇纵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不是说病着吗?没空去伺候曾祖母,却有空在这里摆弄些杂草?”
谢明姝低头整理药草,不用看也知道是谁。
“没听见本小姐在跟你说话吗?没教养的东西。”桓书雪抱臂站在那里,手中拿着长鞭,一脸鄙夷。
跟蠢货计较,自己都显得蠢了。
谢明姝没吭声,兀自整理着草药。
桓书雪心高气傲,最恨被人忽略,顿时气上心头,拿出虎尾鞭‘啪’一下子甩出去。
谢明姝敏捷地往后一撤步,抱着草药筐躲到一边,鞭子夹着风声落空,只带掉了几株刚摆好的极地草。
没想到向来孱弱的她能躲开,桓书雪更气,又见满地草药,大声嘲笑:“看见祝娘子行医治病,便也想用这种手段博我父亲关注?天天一副娇滴滴的样子,小心画虎不成反类犬!”
谢明姝并不生气,只是心疼那几株药草,反唇相讥:“你自诩将门虎女,怎么不见你随你父亲上场杀敌?自古女将不少,比起梁红玉、樊梨花之流,到底谁是虎?谁是犬?”
“你!你个贱人!”桓书雪气急,又要举鞭打她,还没挥出去手就被人握住。
桓书雪只觉得全身的力气都使不上来了,嵇甘甩开她的手,满脸嫌弃道:“小丫头片子,没实力还这么轻狂,迟早出事!”
“死老头你说什么呢!”桓书雪忌惮他刚刚的手段,一时也不敢再出手,气的原地跺了跺脚,想起刚刚蘅芜院里与祝采薇商量之事,眼中又闪过一抹算计。
“等着吧,看你还能得意到什么时候!”桓书雪说罢,拿着她的鞭子扬长而去。
谢明姝本不准备把他的话放在心上,可回想起她今日的异样,又总觉得不对劲。
桓书雪今日拿的鞭子,似乎并不是从前那一条,上头有虎皮。
这边塞野物,她如何可得?
她话里话外又多是维护祝采薇的言语,谢明姝恍然:这两人莫不是勾搭到一起了。
“丫头,你的苦日子可要开始了,可想好要如何接招?”嵇甘也看出桓书雪话里的居心不良。
谢明姝坦然相告:“徒儿心中早有盘算,只是苦于这侯府之中我所能用的人手不多,还得慢慢培植……”
从前她从未在这方面起过心思,因而侯府下人对她虽然恭敬,却并不亲近,死忠更是寥寥。
“这有何难?”嵇甘大手一挥,不止从哪掏出一枚雕刻精致海棠花纹的木制令牌塞给她,解释道:“拿着这枚令牌,随便到一家幌子上有此花纹的医馆,不论你想要什么,他们都会给你。”
谢明姝摩挲着令牌上的海棠花纹,想起嵇甘的江湖出身,明白他这是将自己的保命底牌都给自己了,连忙感激行礼:“多谢师父。”
有了嵇甘的帮忙,谢明姝倒是多出不少人手,她借‘侯府年久失修,一些墙角,台阶和凭栏都有磨损’,提议将侯府修葺翻新。
自上次不欢而散之后,这还是两人第一次见面。
谢明姝又恢复了心平气和的模样,桓安一个大男人也不好再跟她计较,只当她上次的反常是女人之间争风吃醋罢了。。
谢明姝不知道他的心思,只说着自己的盘算:“长辈们年纪大了,星儿也到了爬上爬下的年纪。跌坏了东西不打紧,要是伤了长辈和孩子可如何是好?更何况祖母七十大寿自然是要风光大办的,若是侯府太过破旧,也丢了侯爷的脸面。”
她说的有理有据,桓安却面露难色:“这又要修整园子,又要重葺重铸台阶凭栏,怕是一笔不小的花费,公中的账上可还有这么多钱吗?”
永安侯府虽是名门,祖上只知挥霍不善经营,不然也不会跟沈老太太这个商贾之女联姻。
前世之时,桓安当官之后人情往来大手大脚,祝采薇也是个能花钱的,侯府没多久便钱银短缺,是以后来整个侯府的开支,都是由谢明姝的用嫁妆支撑,百般腾挪才支撑起来的。
这辈子谢明姝不打算当冤大头了,提议道:“陛下不是刚赏了侯爷不少金银么?”
桓安想起此事放下心来:“夫人说的也是,那此事就仰仗你多多出力了。”
桓安与她商量完,就去了陆氏的院子里告知此事。
启祥居里,桓容正陪着母亲下棋。
陆氏捏着白子一脸严肃,螺子黛染就的眉毛纠结在一起。
桓容常年病恹恹的脸上倒是云淡风轻,他闲适地把玩着黑子,修长的五指在日光的照耀下几近透明。
见桓安进来,桓容起身见礼,随手把黑子放下,故意露出破绽。
陆氏趁机落子,转头笑问桓安:“安儿怎么有空到我这来了?”
桓安行礼后一一回答,跟陆氏说了谢明姝准备修葺侯府的事。
陆氏十分满意儿媳妇的贴心,笑着道:“明姝说的有理,又善于管家理事,此事交给她我是放心的,让她大胆去做吧。”
桓安深以为然的点头:“这些年姝儿的确做的不错。”
陆氏听着他的语气,猜测夫妻俩近来关系亲近许多,不免打听道:“安儿,你这几日歇在何处?”
桓安知道母亲是在隐晦询问他和谢明姝圆房的事。
只是这些事……桓容转脸看看低头观棋不语的桓容,有些不自在地摇摇头。
桓容低垂的长睫微颤,他一子落下,正中下怀,陆氏赢了,笑道:“陪为娘下这许输不许赢的棋局,辛苦你了。”
桓容微笑摇头,只道:“母亲棋艺精湛,孩儿甘拜下风,便不叨扰母亲与兄长了。”
桓容起身行礼,在二人的目光下离开启祥居。
陪陆氏下棋本是颇为厌烦之事,不知为何,他心情反倒还不错。
桓容一走,有些私隐的话陆氏便忍不住说开了。
“你回来也有半个月了,居然还未和姝儿圆房么?你打算拖到什么时候?”
桓安低着头不说话。
陆氏看着他这副冥顽不灵的模样,不禁有些无奈:“虽说圆房这事急不得,那你好歹也要与她多相处,先培养培养感情。姝儿样貌性情个个出挑,你难道就为了那个祝采薇,决议辜负她到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