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啦,别嚎啦。”
苏江北将纸抽塞给李忆平:“说个正事儿,材料送过去没有?”
李忆平正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听到苏江北的问话,来不及抽纸巾,抬手抹着眼泪和鼻涕,一抽一抽地回道:“送了,应该到麦明森手上了,你说他会给夏澜看吗?”
“他要是想离间,想利用夏澜,就一定会给,我觉得夏澜很可能已经看到了,所以才会突然回重庆,也应该去找过沈重山,很可能!”
苏江北重复了一遍“很可能”,并非是强调,而是有不同含义。
第一个“很可能”是指夏澜去找沈重山。
而重复的“很可能”却是指沈渝,她应该也知道了,两个人应该就是为这件事情凑到一起喝酒,也应该是沈渝找的夏澜。
以身入局,苏江北从一开始就在做,这次更是做到极致。
麦明森一直在拉拢利用李忆平,让其为他所用。
苏江北借用这个机会,让李忆平找到川渝国投一个关系比较透的业务经理,通过这个人将提前准备好的材料送给麦明森,主动给了麦明森一个能够诬陷苏江北的机会。
其实也不能说是诬陷。
因为那些材料里的内容句句属实,要是交给相关部门,保证一抓一个准,但苏江北确定麦明森暂时不会交上去,一定会利用这份材料做文章。
之所以这样做,目的很简单。
苏江北就是想利用麦明森的诬陷,让沈重山主动去识破,从而使得沈重山自我降低对苏江北的怀疑与警惕,以求为接下来的操作提供方便。
至于夏澜见到那份材料会怎么想,苏江北也非常清楚。
夏澜一定会相信,也一定会悲愤交加。
这不重要。
苏江北想要得到的就是这个效果。
只有夏澜带着失去信任的心情去找沈重山,才会让沈重山更加确信这一切都是麦明森的诡计,判定苏江北的危害并不大。
如此,这个计划也就成了。
“江北,你说楠楠会原谅我吗?能重归于好吗?”
“你说呢?你在外边连娃子都养了,要是萧楠这样对你,你告诉我,你能不能原谅?能不能当做什么事都没有?”
“那怎么办呀!”
苏江北越说越气,偏偏李忆平又开始嚎起来。
“下车下车,下去哭,当初就警告过你,别玩的过火,你听进去了吗?现在知道后悔了,晚啦!”
汽车一溜烟儿地驶离地下车库。
苏江北听到车后传来李忆平的哭声。
他明白,李忆平只能偷偷地躲在这里,用这种方式表达心中的后悔,因为萧楠已经不相信他了,无论说什么样的承诺,萧楠都不会信了。
信任这东西听起来挺抽象,却很珍贵,骗一次也就没了,再也找不回来,夫妻间的信任也是如此。
跟爱情有些相似,失去了,即便再捡回来,也不是原来的模样,顶多能称之为余情未了。
苏江北本打算在别墅住一晚上,可李忆平的哭声干扰了他,再加上想起欧雪最近住在别墅,不太方便。
因此,车子驶出地下车库后,直接离开了国玺光年小区,朝着九龙区陈家坪的方向驶去。
夏末秋初,山城随处都能闻到桂花的香气,就像童谣里唱的那样,金桂树,开金花,银桂树,开银花,秋风一吹香万家。
尤其在晚间,花香更盛,弥漫了整座城。
行驶间,苏江北落下车窗,花香随着夜风冲进车内。
细细嗅来,桂花清香中竟然还混合着火锅的香气,又甜又辣,也算是山城的一个特色了。
返回凤凰路的家中,苏江北冲过凉后,泡了一壶茶,坐在小院树下的藤椅上静静地望着星空,随后看了一眼时间,拨通了陆承伟的电话。
“三哥,这么晚给你打电话,有没有打扰你啊?”
“打都打了,你说打没打扰?再说了,这个点儿叫晚吗?夜生活才开始嘛!什么事儿啊?”
“没什么大事,我在家喝茶,想起三哥,就想跟你说说话。”
“用不着,你也别晚上想我。”
陆承伟开了一句玩笑,继续说道:“别扯啦,你是着急成都的那个项目吧,放心,我都安排好了,先逼退盛裕集团,我会亲自去一趟成都,到时你跟着我一起去谈,之后你们云端控股全面介入,剩下的事情我就不管了。”
千亿项目的投资转换,被陆承伟说得如此轻松,如同是在打一场最普通的牌局,这就是权势的魅力所在,纯粹的资本在这种魅力的面前,只能俯首称臣。
“没问题,投资是三哥的强项,经营是我的擅长,有江北的辅助,三哥等着哪分红就行,不需要多费心。”
想要逼退盛裕集团,最直接的方式,就是在当下斩断盛裕集团的资金链,只要资金链一断,麦明森就会被拖进巨额债务的深渊。
最初,苏江北一直没有想好如何整垮麦明森,以他的个人能力想要扳倒麦明森,确实很难。
但他并不着急,可以等,等一个机会。
等到了,是命,等不到,也就认命了。
活在这个世界上就是这样,太多的不公,太多的力所不能及,有时候就算想要以命换命,都不会给机会。
直到认识了陆承伟,苏江北知道机会来了,随后又继续等下去,等待合适的计划,等待计划的一步步实施,一直等到今天。
“喂,苏江北,你打电话正好,否则我还想找你呢,我听说你们平仓撤出了?几个意思?谁让你们撤的?这点小钱就满足了?太没出息了吧?”
当前,陆承伟动用不少资金做空玉米期货,恒城私募和上海慧诚投资的平仓撤出,有点背叛的意思,也属于擅自行动,他当然不会满意。
虽然不知道恒城私募和上海慧诚投资到底跟苏江北有什么关联,既然苏江北能调动这两家公司,那就一定有关系,一定是苏江北授意了这种退出,要是按照陆承伟以往的脾气,早就开骂了。
此刻,话里虽有嘲讽,还是给苏江北留了面子。
“三哥,其实今晚给你打电话,就是想说这件事,我有一个新的想法,想听听你的意见。”
“新想法?说来听听。”
其实,陆承伟挺喜欢跟苏江北聊天,没有过分的吹捧,还总能说出一些有创意的想法,当然了,所谓的有创意就是能让他赚到钱的点子。
“三哥,我是这样想的,我们持续做空,就是要抢走多头的钱,而这个多头很明显就是盛裕集团,如果盛裕集团倒了,对手盘也就没有了,这场掠夺是不是就要结束呢?”
苏江北说的很直白。
其实,资本市场的本质也就是如此,没必要扯那些冠冕堂皇的话。
“啊?”
电话的另一头,陆承伟一愣,笑道:“你这不是废话嘛,期货本来就是对手盘的游戏,没有了对手盘,就剩一些小鱼小虾,还有什么搞头,当然就不玩了。”
苏江北捏起小茶杯,喝了一口茶,对着手机话筒说道:“不一定啊,我们可以做空,那是因为有做多的对手盘,如果对手盘没有了,那我们能不能创造一个呢?”
“创造?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说,我们可以转空为多,翻手为云,覆手为雨,换一张面具,把这个游戏重新玩一遍。”
“哦”
陆承伟听明白了,觉得有点意思,问道:“我们做多,那对手盘是谁?”
刚一问完,他忽然反应过来,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你是说国银投资?那不是沈重山的产业吗,你这个混蛋,不至于连自己的未来老丈人都算计吧?”
“不止国银,还有博远投资。”苏江北没有否认,笑着继续道:“想必三哥应该听说了柳亚东的事情吧?”
“我当然听说了,而且还听说柳昌儒这次很有可能会被他儿子坑死,但这和我们没关系,我觉得你的建议挺不错,说具体点。”
对于柳昌儒的升迁与否,陆承伟这类人并不会过于在意。
上去了,那就是一个阶层里的人,属于同一个圈子,上不去,阶层差依旧存在,可要是一旦下去了,就更别提了,什么都不是,只能是被掠夺到皮肉不存的对象。
另外,权利游戏永远都是多方在线,有鹬蚌相争,必然也会有渔翁得利,而渔翁的身后会有什么,当他以为得利的时候,自然会出现。
因此,像陆承伟这些人以及站在他们身后的父辈,已经是站在高位的利益维护者,对从下往上爬的人可以帮忙,也可以换更适合自身利益的人,绝不会死保一根苗。
“是这样,博远投资背后的资金来源,就是万聚金融和金交所,那可是一块大肥肉,如果现在不抢,等到被上边翻个底朝天,毛钱不剩,那真是太可惜了。”
“没错,我大概有所了解,柳亚东这小子,整天在我面前哭穷,这次我倒要看看他还怎么装?不过”
陆承伟还是有点不理解,略作沉吟,问道:“沈重山是一门心思要干掉麦明森,所以可以称他为死空头,就像你刚才说的,如果盛裕倒了,沈重山那边可以获利了解,怎么收割?另外,你为什么要这样做?他们可是一条船上的人,你也是,难道不怕祸及自身吗?”
以平时的接触来看,苏江北不像唯利是图的人,可他此刻所说的每一句都显得利益熏心,忘恩负义,陆承伟觉得很奇怪。
“其实,国银集团跟盛裕集团有着同样的麻烦,如果那些窟窿被掀开盖子,国银的资金链也会断,整个集团都会保不住,与其被上边拿走,不如我先拿,也算是替沈渝她爸往回抢一些。”
这个理由听起来似有道理,却挺牵强。
“另外,三哥,你也知道我是一个孤儿,无根无基,而且我现在也只能算是一个高级打工仔,以后要想在沈家站直了腰板,必须要有属于自己的实力,你说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