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江北曾跟安玉舒和宁红都说过,世上没有苏阳,只有苏江北。
他自己一度也想这样认为。
然而,每当夜深人静,被孤独所笼罩的时候,他都会发现苏阳还在,只是被藏在内心的最深处,被无数张面具覆盖。
当这些面具一张张揭开后,那个弱小、孤独、恐惧、以及被仇恨所支配的苏阳就会冲出来,完完整整地站在镜子前。
沈渝想看到这样的苏阳吗?
不,她不会想看到。
所以,就在这一瞬间,苏江北放弃了跟沈重山挑明身份的想法,不到最后,他只能是苏江北,即便到了最后,他也会努力地隐藏,不让另一个自己去伤害沈渝,绝不能那样做。
“江北,等忙过这一阵子,我们去旅游好吗?”
沈渝本想说结婚,但这两个字刚到嘴边又咽了回去,换成了旅游。
毕竟自己是女人,求婚的事情应该由男人说出来,由她说则会显得着急,有点逼婚的意思了。
说完,她拉着苏江北的手,坐在江岸边的石阶上,弯腰的时候,贴在衣内的项链露了出来,坠在项链上的戒指闪着金色的光芒。
苏江北笑着点头:“好啊,我们骑摩托去旅游,来一次盛大的爱情之旅。”
其实,他猜到沈渝想说什么,至于为什么没有说出来,应该是有顾虑,这个顾虑与女人的矜持有关,也很可能与夏澜有关。
不管是什么样的顾虑,苏江北的心里都会说“好啊”,嘴上却不敢说,如果在这场局的终了,沈渝还会这样温柔地说“我们结婚吧?”,苏江北觉得一定会毫不犹豫地说“好啊好啊!”
“怎么发现的?”
看到项链上的戒指,苏江北一愣,伸手将那枚戒指托在掌心。
“无意中发现的,但我不开心。”
“为什么?”
“就因为吾爱有三,还有这两个字母,是三个女人的集合?别以为我不懂编程就蒙我,老实说,是不是?”
沈渝拿起戒指,将内侧的刻字冲向苏江北,故作不满。
“哈哈”
苏江北笑着摇头,伸手从衣领处也解下一条项链,上边同样坠着一枚戒指,款式相同,看尺寸就知道是女款:“是吾爱有三,卿为朝暮,那两个s是苏和沈的开头字母,是我们。”
听到这个回答,沈渝满意地笑起来。
她拿起戒指仔细辨认了一番,又将两枚戒子并在一起,大声地念道:“吾爱有三,日、月与卿,日为朝,月为暮,卿为朝朝暮暮,苏江北就是我的朝暮,我的老公,永远的爱人。”
苏江北取过戒指,给沈渝戴上,自己则戴上另一枚,戴着戒指的两只手交叉地紧握,迎向落日。
“吾爱有三,日、月与卿,日为朝,月为暮,卿为朝朝暮暮,沈渝就是我苏江北的朝暮,我的妻子,一辈子的爱人。”
这就是誓言了。
苏江北想发这样的誓言,也会一辈子遵守这个誓言,即便有一天沈渝会恨他,恨到想杀了他,这个誓言也不会变。
“乖乖,平时怎么没看到你戴这个。”
所谓的平时,是指两人滚床单的时候,沈渝从没在苏江北光溜溜的身上看到这个项链与戒指。
苏江北笑道:“会提前取下来呗,本打算给你一个惊喜,所以怕你看到呀,我也没看到你戴着,是不是和我一样,也提前取下来。”
沈渝笑着点头:“是呀,可我是真的怕你看到,怕你不高兴,怕不是一对,怕你根本不愿意给我这枚戒指,可我就是认定你会给我!”
说着,沈渝举起手掌,将手指上的戒指冲着夕阳不停地摇晃,似乎是在跟夕阳炫耀自己的浪漫与挚爱。
说起来,一枚戒指没有多少钱,都抵不上摩托车的一个车轱辘的价格,但沈渝就是觉得它价值万金,因为这枚戒指是苏江北给她的爱情,一辈子的爱情。
不对!
爱情无价,庸俗与爱情不能做比价。
晚霞挂在天边,一半染了重庆,一半红了成都。
临下班前,夏澜特意召集公司投资部的同事开了一个会,主要是商讨与预判玉米的期货走势方向,同时也从国际黄金价格走势的角度,对黄金期货价格进行了研讨与分析。
会上,负责投研工作的同事讲了很多,也多是常规的分析理论,分析结果还是认为这两个品种的价格在未来会有大幅度的上涨,虽然当下的走势并不理想,但这个趋势属于多空双方博弈的结果,之后应该会回归正常,应该继续保持多单的仓位。
这个判断似乎与麦安宇的说法相同,但夏澜还是怀疑麦安宇的说辞,觉得这件事情不简单,很可能是个陷阱。
因此,在会议中,她要求投资部一定要密切注意交易数据,及时调整操作策略,防止出现不必要的亏损。
当她走出办公大楼时,举目望了一眼天边的那抹火红,吁了一口气,按动车钥匙,她要去一趟彩林公园附近的一处小区,张越就住在那里。
“学长,我到了。”
“好,稍等一下,我让人去接你。”
出来接夏澜的人是孟凡,虽然都是毕业于川大,但夏澜并不认识孟凡,再加上孟凡这几年的变化太大,让夏澜误以为她是张越的护工。
“大姐,张总近来的病情好些没有?”
“还行,精神状态一直不错。”
孟凡仅比夏澜大两岁,可看起来却比夏澜老了好多,装扮上也不如夏澜。
张越瘦得厉害,可以用皮包骨来形容,又因为化疗的原因,原来浓密的头发掉成稀稀拉拉,张越索性剃了光头,更显得形如枯槁了。
“越哥”
夏澜看到张越的这幅样子,仅是喊了一声便捂住嘴,不敢再说下去,怕自己会哽咽起来。
“快坐,夏澜,我给你介绍一下,孟凡,我的妻子。”
张越介绍孟凡时,去掉了一个“前”字,这是一种态度,更是一种完全释然的表现,孟凡一怔,抬手抹了几下眼角。
经过张越的介绍,夏澜这才知道眼前这个看似中年的女人竟然就是张越的前妻,赶紧打招呼。
“学姐,真不好意思,刚才没认出是你。”
夏澜没有喊嫂子,而是用学姐替代。
“没事,确实是老了,你先坐,我去洗点水果。”
孟凡让了座,转身走进厨房时,还是无法控制地捂嘴哭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