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怎样,苏江北还是说了结婚,说了一个不太远的期限。
在沈渝看来,忙完的意思就是落实完新厂筹建的事情,新厂步入正轨时,就是两人的成婚之日。
或许,是为了分享心中的喜悦。
又或许,是故意为之。
沈渝打电话给已经返回成都的夏澜,把这个消息告诉了夏澜,就像当年夏澜和苏江北确立关系时,给她打电话一样,就连兴奋的语气都很像。
“是吗?他亲口说的?”
电话里,夏澜先是沉默了数秒,然后问出这句话。
她说不出祝福的话,也只能这样问。
“是啊,对不起,澜澜。”
沈渝意识到自己的这通电话有多残忍,心生歉意,解释道:“我只是想得到一个祝福,来自我最好的闺蜜,我不是有心的。”
“没关系,谢谢你能告诉我,也谢谢你,还把我当作最好的朋友。”
电话里依旧沉默了数秒,夏澜的声音才传来过来,能听出声音涩得很,那是一种压抑的苦涩。
打过电话,沈渝也就忘了这件事。
因为这是一个必然。
歉意只是与友情相关的表达,并不能阻止现实的继续,接受与否也只是夏澜的内心挣扎,她不必总挂在心上。
如果把这种挣扎叫做痛苦,沈渝认为夏澜必须要接受,因为每个选择都会对应一个结果,如今的这个痛苦就是对应当年的那个选择。
放下电话,夏澜异常安静地坐在办公室里的沙发上。
脸上没有表情,木然得如同戴了面具,双眼显得有些空洞,望着落地窗外的天空,只有感到涩得发痛时,才会眨巴一下,然后继续望着,空洞无力地望着。
大约半个小时,她转头看了一眼身边的手机,松开紧握在一起的手,却没有去拿手机,没有质问苏江北,只是盯着银白色的手机。
随后,夏澜长长地吁出一口气,恢复了正常的神色,起身回到办公桌前,继续忙碌起手头上的工作,仿佛刚才失神的半个小时只是被按了暂停键,根本没有接过沈渝的来电,更不知道苏江北已经答应要和沈渝结婚这件事,什么都没发生。
唯一的感觉就是心里好空,像是被挖走了全部的心头肉,只剩下一层薄膜,随时都会萎缩成一团,化为血水,消失在体内。
“走错一步,重新追了九十九步,最后一步应该是体面。”
夏澜拿起签字笔,在便签上写下这句话,最后的句号写得很用力,停顿时,钢笔坚硬的笔尖分了叉,如下跪般弯曲。她看了一眼,随手将钢笔扔进废纸篓,也将那张便签用力地攥成团,扔了进去。
因为与培优的业务持续增长,信融投资不断从金融机构获得融资款,资金量如同滚雪球般越滚越大,大到沈颜不敢相信,却心花怒放,大到欧雪胆战心惊,却面如静水。
融资就是借钱,要还的,还要支付利息。
利息是以钱生钱的唯一成本,只要找对项目,保证本金不失,所赚的利润哪怕超过超过利息几个点,这个生意都是一本万利的买卖。因为都是关系户,信融投资所承受的利息压力并不大,假如把这个生意放给外人做,可以说是一本万万利。
从香港回来后,沈颜像模像样地投入到工作中,白天带着欧雪谈融资,谈项目,晚上请人喝酒吃饭,宛如一个成功且年轻的女企业家。
两江新区,金开大道附近。
一家沉浸式高奢养生会所内,沈颜正躺在双人spa间的床上,闭着眼睛享受着尊贵的服务,欧雪在另一张床上,也在享受着同样的服务。
“欧雪,等会给苏江北打个电话,找他有事。”
“好,让他在哪儿等?”
“来这儿。”
“这里不对男性开放”
“让他找地方。”
随着公司可动用的资金量越来越大,沈颜说话语气也越来越强势,对苏江北已经到了呼来唤去的态度,苏江北也配合,有时候欧雪都觉得气不过。
“我想买几家上市公司,在短时间内把股价做起来,然后把控股权整体质押出去,我觉得这种获利最直接、最有效率,利润率也最大,你觉得怎么样?”
“啊?”
欧雪惊于沈颜的狂妄,有点不知怎么回答。
“行吧?我不是太懂,找苏江北就是问这个?”
“嗯,我听我爸说了,当初对付那个安玉舒,抢玲珑科技的控股权,他就是幕后指使,他干这种事最有经验,找他准没错,一肚子坏心眼儿。”
“沈总,这话要是让他听到,好不帮了”
“你要当奸细?”
“没有对了,沈总,你爸爸昨天让人打电话过来,说要派几个人到公司,还说”
“用不着!”
不到欧雪说完,沈颜不耐烦地打断:“我爸就是见不得我超过沈渝,云端控股那么能折腾,啷个不见他派人去管事,我这边刚扑腾起来了,他就想插手,哼,没门,派谁来都给老子滚出去。”
“别跟你爸爸硬顶,僵下去对公司没好处。”
欧雪好心地劝起来:“来就来呗,能是一条心最好,不能就排挤出去,不让插手核心业务,权当个摆设。”
信融投资的核心业务没有问题,最大的问题在于最核心业务,那些业务都掌握在欧雪的手里,就连沈颜都不清楚,绝不可以让别人接手,碰都不能碰。
沈颜想了想,侧过身望着欧雪:“行,这事就交给你处理,给我防住了。”
千防万防,家贼难防。
有时候,欧雪觉得对不起沈颜,因为她这个家贼会要了沈颜的命。
可有时候也会想,如果她依旧是那个默默无闻的幼师,那个在陈家桥夜市卖卷饼的爬行者,恐怕沈颜连抬眼皮看她一眼都懒得抬。
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就是这样。
热情与冷漠的根本区别就在于是否有可利用价值,所以她也就清楚,在沈颜的眼里,她只是一个可利用的工具,谈不上情感,也没有那个资格。
自己在苏江北的眼里呢?
欧雪曾彻夜难眠地想过这个问题,最终还是确信自己不是苏江北工具,即便在利用之中也不是,苏江北不是冷漠的人,是一个值得为他付出的男人。
“她想干撒子?”
趁着上卫生间,欧雪给苏江北打了电话,沈颜的想法令苏江北觉得好笑:“好大的口气,买几个上市公司,以为是菜市场买菜吗?真是昨夜中山狼,得志便猖狂。”
“江北哥,别管她,你定个地方,然后发定位给我。”
“行,我知道了。”
挂断电话前,苏江北提醒欧雪:“别忘了,这几天找时间赶紧把护照办了。”
“知道,江北哥,到时你会出去吗?”
“会啊,不然等人杀过来呀,傻丫头!”
苏江北在撒谎,会不会出国,其实他从没考虑过,只是在替欧雪安排后路,也必须要在东窗事发前把欧雪送出去,或者留在国外,或者等到风平浪静的时候再回来。
两江新区恒福路上有一栋类似古堡的建筑。
那是一家综合性的俱乐部,苏江北在那里定了一间包房等着沈颜。
“哎,苏江北,都说这家的葡萄酒正宗,点了撒子酒?”
沈颜走进包房,边说边头也不回地将胳膊肘上的皮包递给身侧的欧雪,直接走到背窗的位子,待服务员拉开椅子,一屁股坐了下去。
通常情况,传统坐席中的主位背对着窗户或最中央的位置,以体现主人的权威和掌控全局的能力,正对门的位置则视为副主位,留给主人的贵宾或主位好友。
不过,如果主人背靠窗户,在接待客人的时候,由于光线的原因可能会使客人看不清楚主人的脸,如此一来,就会显得高傲与失礼,因此多数情况还是会回避一下。
沈颜不在乎。
她要得就是这种感觉,高高在上,神秘且高傲的感觉。
苏江北冲包间里上女服务员努了努嘴。
女服务员赶紧双手托酒来到沈颜的面前,柔声细语的讲解红酒的产地与品阶以及口感的特性。与此同时,苏江北替欧雪拉开椅子,无奈一笑,摇了摇头。
“沈颜,你啷个打算?”
“先买两个上市公司,把股价拉到两百元以上,然后质押出货,再买再卖,你帮我选两个目标,其余的事情不用你操心,想赚钱跟着赚点哎呦!”
席间,苏江北说起正事儿,沈颜信口开河时,手指被大闸蟹的蟹腿挂了一下,气恼地将整个蟹子扔在地毯上,又一脚踢到墙角。
因为要谈事情,苏江北提前把服务员打发出去,包房内并没有人服务。
欧雪刚想起身捡蟹子,苏江北抬了抬手。
随后,苏江北走到墙角捡起大闸蟹,放到嘴边吹了吹,又回到桌前用矿泉水冲了一下,放到沈颜的吃碟里。
“干撒子?”
沈颜瞪着苏江北,不明白什么意思。
苏江北拖过椅子,坐在沈颜的身边,下巴点了点蟹子:“口气不小,一个蟹子都不会吃,你凭什么想去股票二级市场里兴风作浪?你在那个市场里什么都不是,连当一个带壳的蟹子都不配。”
到手的猎物不能脱离掌控。
苏江北不会让沈颜狂妄到不受控制,必须要适当打压,让她留在可控的范围之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