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不给你呢,没了我”
“哎,楞个狠心,连自己都诅咒”
“屁,老子是说你离开我,你还有会夏澜,有麦朵,还有啊,我看欧雪对你也有意思,你这个多情种,把公司给了你,老子一个人窝在山沟沟里受苦,让你和一群情人们过好日子,想得美呦!”
沈渝越说越来劲儿,气恼甩开苏江北的胳膊,负手走在前边,不时还会垫脚跳几步,看不出半点生气的样子。
这一刻,原本随意扎起的卷发散落在珍珠白的衬衣上,随风轻舞,过膝的裙摆略显宽大而飘逸,随着每一个轻盈的步伐不失优雅地轻轻摇曳,宛如跳动的音符。
苏江北跟在后边看着,笑着。
叹息一声后,他快步走到沈渝的身边,揽住她的细腰,故意问:“哎,说真的,你为撒子要住到山沟沟里受苦呢?莫得道理呀?”
“山沟沟?”
其实,沈渝也就是随口一说,苏江北突然问,竟不知如何回答,又不想被稳问住,强辩道:“安静呗,你不理我,我自然要找一个安静的地方好好想一想,到底我做错了撒子,能让你狠心地离开我呀?”
苏江北停下脚步,扶住沈渝的肩头,轻轻摇头:“不,在我心里,你永远都没有错,如果说真有错,那一定是我的错,是我让你伤心,让你生气,甚至让你恨我。”
“恨你?”
沈渝一怔,因为苏江北说得很认真,不像是开玩笑。
“会吗?”
问出这句话时,沈渝的心里莫名害怕起来。
苏江北没有回答,也回答不出来。
他只能笑着摇头,然后又略微低头,轻轻摘下沈渝的眼镜,将吻留在她的额头,细眉,长睫毛,鼻尖,最后停在湿润的唇上。
这个吻并不是真实的回答,却是最真实的爱。
沈渝没有任何羞涩,也毫不在意路过行人投来的目光,热烈回应着苏江北的吻,并在苏江北的耳边近似呢喃地说道:“乖乖,其实不管怎么样,我都不会恨你,因为我心里只有你的好,已经填得满满当当。”
情侣间的分开,会有恨,但多数是遗憾。
诚如那句自古多情空余恨,真的就是恨吗?
细想倒是未必,只是多情总被无情恼的遗憾罢了。
终究还是在公共场合,热烈的吻并没有持续多长时间,在一个学龄前的小女娃好奇的关心下,沈渝大笑地拉着苏江北跑离景观道。
当晚,沈渝留在家中。
沈重山本打算让苏江北也住在家里,但苏江北婉言谢绝。
沈渝也没有强留,嘱咐苏江北小心开车,回家后打个电话报平安,然而不等苏江北到家,沈渝的电话就打了进来。
“江北,都忘问你苏家奶奶的事情,刚才问过我爸,说房子都给你准备好了,怎么还不搬过去?”
“哦,奶奶在凤凰路住得挺舒服,再过段时间吧,等天气稍微冷些的时候,我再搬过去,不急的。”
“那也行,反正自己的房子,想什么时间住都行,明天我去看苏家奶奶,跟你说啊,等我去的时候,你必须介绍我是你唯一的女朋友,不能再让麦朵占便宜了,记住没有?”
“晓得啦,看你说的,好像我有几十上百个女朋友似的,不就你一个嘛,我看也别说女朋友了,干脆就说你是我老婆”
“要得,我喜欢这个称呼,再说一遍听听。”
“老婆!”
“嗯,老公!”
电话里,两人腻得要命。
最后,还是沈渝怕苏江北开车分神,万般不舍地挂断电话。
躺在床上,沈渝蜷缩的双腿,夹得被子扭成了麻花状,想着刚才老公老婆的叫着,不由地笑起来,也觉得好笑。
不应该呀。
自己不是这样的性子啊?
真是的,也不知道什么时候竟然小女人起来,以前看到这样的女人,浑身都会起鸡皮疙瘩,没想到也有今天,不仅成了小女人,还是那种很想腻人的小女人,太丢脸啦!
“臭乖乖,都怨你!”
甜腻的埋怨中,沈渝很快进入梦乡。
苏江北睡得很晚,苏老太没在家。
下午的时候,宁红打电话告诉苏江北,接苏老太出去逛逛,晚上会在她家过夜,让苏江北不用担心。
这几天都是如此。
这次相见,苏老太和宁红的关系远超名义上的婆媳情,更像是失散多年的母女重逢,另外两人的年纪都大了,因为同一个人而悲伤了大半辈子,又因为同一个人,余生都将牵肠挂肚。
正是出于如此的悲伤与牵挂,苏家的两代人就这样将本无瓜葛两个女人紧密地联系在一起。
洗漱过后,苏江北坐在小院的藤椅上,捡起一根落叶揉搓在手里,眼望星空,思忖着沈重山今晚说过的话,
之前查过的资料显示,沧浪投资在重庆的投资项目出现大幅亏损后,又因为在国债期货上的投资失利,导致无力支付交易保证金而申请破产,这一事件在当时都上了山城日报。
不过,具体细节并不详尽。
想一想,苏江北觉得有可能是父亲想要在国债上赌一把,挽回在重庆的损失,没料到错判了趋势,导致亏损剧增,雪上加霜,失去了最后的机会。
他还记得五岁那年,家里突然就像变了天,所有的温馨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则是母亲无休止的哭诉与埋怨,而父亲只有沉默。
沉默地望着妻子的发狂,沉默地望着妻子的转身离开,沉默地望着躲在门后不敢出声的儿子,然后挤出一丝苦涩的笑。
好像也是从那时起。
苏江北依稀记得,好像就是从那时起,原本很少抽烟的父亲,手上的烟从未断过,一根接着一根,还会发出可怕的咳嗽声。少有酗酒的父亲也开始每天躲在书房里喝酒,喝得越多越沉默,书房里经常会死寂一样的静。
那一年,成都沧浪投资破产。
也是那一年,上海慧诚投资从沧浪投资集团的名下迅速抽离。
正是从那年起,苏江北再也没有见过母亲,直到二十年后。
如果是因为父亲想赌一把而失去了所有,不怪任何人,也与麦家无关,但复仇的源头不变,还是在重庆,还是沈重山,柳昌儒以及夏德胜这些人。
至于对母亲的报复,与仇无关,只是因为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