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湖县北街有一个棺材铺,名曰老祥诡厂。
那是一个略显昏暗的店铺,大门敞开着,门口挂着一盏昏黄的灯笼。
门前放着一些花圈,内屋摆着密密麻麻地纸扎人。
这些纸扎的老翁老妯,大多身着蓝色寿袍,寿袍上绣着金钱寿字样,脸上表情栩栩如生,让人不寒而栗。
在这些纸扎人的两边是两个木柜,柜子上摆放着陀罗经被,莲花枕,金银纸,寿鞋寿帽等。
牧无常刚到这里,就感到浑身鸡皮疙瘩一直冒。
“老板在吗?”
半晌,一个满头白发的佝偻老者从屋内走了出来,见到来者,沉声道,“客官,是要订棺吗?”
牧无常点了点头,拿出一两黄金,扔给老者,“不要订做的。要现成的,这里可有?”
老者颔首接过那两黄金,咧嘴露出一嘴黑牙,道:“十二元和十页瓦都没有,现成只有七尺三。请问客官,这是为谁定的?”
“问这些干嘛?”
“客官有所不知,这为寿者制棺也是有讲究的。夭折早丧之人要用黑棺;家中老者自然去世的可用原木黄棺;一生孤寡者要用红棺;若是富贵人家,王侯将相之家那可就用金棺。”
“不用那么麻烦,我为我自己订的。”牧无常接着说道,“用普通的原木黄棺就可以了,在给我配点纸钱什么的就行?好了之后直接送到龙门镖局里来就行。”
老者也第一次听闻给自己订棺木的,本想问,但细细思索,也就作罢。
随后牧无常又跑到隔壁专业搞黑白事的乐团,接待牧无常的是个老妇。
“老板,办个丧事怎么算??”
“客官,需要全程操办吗?”
老妇看着牧无常,悻悻道,“是要风光大葬还是从简呢?”
牧无常将一锭金子放在柜台上,颔首道:“从简。”
“从简嘛!可以!”
老妇笑着拿过那锭金子,抬眸上下打量了一下牧无常,随后拿出一个本子,道:
“一般来说,先是初绝竖魂帛,接着收殓、守灵、开吊、出殡。
竖魂帛,就是要点脚尾烛啊、买路钱啊、哭路头啊、枕头饭啊、脚尾饭啊、挂孝什么的。
接着就是收殓,报死、着衣衾,送草,收乌。
随后才是守灵,开吊,出殡。
请问客官,是要从哪个部分开始简化呢?”
牧无常听着都迷糊了,“前面都省了,直接出殡。”
“不做法事只出殡!不合规矩啊!搞不好闹邪乎事啊?”
“没事,只出殡。其他省了。”
老妇脸上浮出为难之色,讪讪道,“出殡就要:备孝服、宴棺夫、起棺、送葬、辞客。但程序简化,钱还是一样的。”
牧无常颔首,摆摆手说道:“所有程序都简化,直接就是出殡这个环节。给我安排几个棺夫,在给我准备两套孝服即可。”
“客官,这不妥啊!”
听老妇这么说,牧无常再一次扔了一锭金子过去,接着说道,“只要把尸体送到隔壁凤凰县去就行了,其他你就别管了!”
见钱眼开的老妇耐不住牧无常这样霸总的行为。
虽有为难,但谁会和钱过不去呢?
也就答应了。
回到龙门镖局之后,冯项龙早已派人把给东门策的贺礼送到了龙门镖局。
东西包括:
四个花瓶,二十米绸缎,一座金佛和一箱珍贵药材。
整整四个大箱子。
吴应男将它们悉数清点后搬进了镖局之内。
到了傍晚,一辆马车拉来了一副黄棺。
随后又来了四个棺夫和一个身着孝服要哭丧的妇人。
牧无常让吴应男安排给四个棺夫给做一顿饭,此为:宴棺夫。
然后让李沐妍带妇人去内屋休息顺便准备晚膳。
所有事情已准备就绪,牧无常悬着的心也算放了下来了。
由于早上教训了钱七这个流氓痞子,在县上也传开了,也算是为民除害了。
这钱七和县里的捕快也算是熟络,但是他并没有报官。
按照江湖上的说法,也就是道上的事得在道上处理,不要惊动官府。
这就变得很奇怪了。
事虽挺大,没人告状,那衙门自然也不会过问。
而被钱七欺负过的一些小家佃户,在听闻此事之后,也纷纷来投靠牧无常。
这个年代,朝廷实施朝佃户制。也就是说地主租地给农民去种,然后农民出钱出力。
种出粮食需要分给地主一半左右。
也就是说,那些地主啥事不用做,只负责租地就能坐享其成。
可这几年天灾人祸的,佃户的收成并不理想,几乎很多农民都没了收入和食物来源。
’这些农民,有的去做打手,有的去参军,更有的上山当了匪寇。
没了生计的农民,为求生存,有一些还会将子女卖给大户人家当丫鬟和仆役,或者卖到青楼里去。骨肉分离之事,令人唾弃。
而这个时候,当镖师也算是一条活路,这些出镖干卖命的活大都是这些穷苦家农民的孩子。
一趟镖下来,分到的银两也够一家几口吃个大半年了。
这些,也是因为朝廷实施的佃户制度。
佃户制度也为钱七这样的恶霸地主欺负百姓,横行乡里的恶行提供了保障。
在定额租制下,若是遇见蝗灾山洪,粮食产量不够交租,那钱七的打手就会上门打人或者抢东西。
若是妻女长得还过得去,他们就会把家中的女人带走。
要么纳成小妾,不听话的身体烦毛病的就直接卖到青楼去。
钱七这种恶霸地主,当地百姓是真拿他没办法,甚至他做的事最多都算是道德的上范畴,并不犯法,那都是法律允许的范围。
如今被牧无常这一顿教训,打得他妈都不认得他。
也算是给乡亲们出了口气。
这天晚上,突然来了两个大汉,是一个龙湖县乡下同个村子的。
两人以前都是钱七的佃户,帮他种地,种了几年,欠了他一屁股债。
最后家中妻女都被钱七卖到青楼里去,两人原本就想着上山投靠赵山河当山匪,没想这天听闻有人教训了钱七,于是纷纷前来投靠龙门镖局。
牧无常问两人名字。
一人名曰:满仓。
一人名曰:水生。
两人的都姓周。
“你们练过武吗?”牧无常问道。
两人摇头。
“那读过书吗?”
两人也摇头。
牧无常看着这两人虽年纪不大,却又是满脸愁容,于是说道:“以后就在龙门镖局打打杂吧。”
翌日一早。
信义镖局派来两个镖师,是生人面孔。
他们说明了来意,是要陪着牧无常送镖到隔壁凤凰县的。
吴应男招待他们入了镖局后,就去通知牧无常。
“当家的,冯项龙派人来跟镖了。”
“给他们上茶水啊!”
牧无常用极其细微地语气对吴应男说,“顺便下点泻药,最大剂量,拉死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