氛围瞬息之间紧张万分,严绛自然不愿受墨林几句话的影响而束手束脚。
“今日我就这么离去,道长若真有手段留下我,不妨一试。”
说完,他面容阴郁地迈出脚步,准备离去。
经过李岸然身边时,李岸然果真侧身让路,并未阻拦。然而此刻严绛的心情已经糟糕至极,就算今天能够安然返回军队,但这五名修为高深的手下的陨落,足以让他在穆青候面前颜面尽失。
“严阁主若是真的想走,尽管一试。待会儿我会让师弟备些灵茶,静待阁主归来品尝。”墨林服下丹药后体力有所恢复,脸上狡黠的笑容也随之重现。
严绛不予回应,只冷哼一声拂袖而去,四名身形枯槁的老道士默默地跟随着他。
李岸然瞥见这几位老道士,不禁微微惊讶,但他并未多言,也没有上前打招呼。
庭院内的气氛顿时显得有些微妙尴尬。墨旋见墨林并无大碍,语气略显冰冷地说:“师兄,你现在闹腾得也差不多了,太子凉和邺王还是得继续羁押。你身体状况不佳,不如就在这边养病吧。”
“不行,我不习惯这边,而且邺王殿下也不会习惯。我对他的管辖之事可不管。”墨林面色苍白地嬉笑着回应。
“你别以为李前辈还会插手别的事情,刚才他已经明言,此处只关乎你的命运,其余的事他压根不管!”墨旋的脸色愈发沉下来。
李岸然听到此话点点头:“此事已了结,既然贤侄平安无事,那我就带着犬子离开了。既然是两位王子在此,我也顺便提一句。西梁皇穆蓝微曾托我给北戎州封国公赵星阑捎封信,在来的路上我得知他已驾崩的消息,但按照礼节,我还是要把这个任务完成。”
“李前辈您要去三千琉璃大道的山宫吗?那里如今已是废墟一片了。”太子凉神情黯淡,邺王也同样满脸哀戚。毕竟那些都是自家的根基所在,亲眼目睹这一切化为乌有,内心自然痛彻心扉。
“李某是个重承诺之人,贤侄,日后我们有的是机会相见。”李岸然说着,便带着儿子离开了。既然两位王子都在此地,他也借此机会多说了这一句。
在留下最后的豪言之后,李岸然背负着长刀,傲然转身离去。李擎苍自始至终未曾多言一句,手中提着斩妖大刀,紧紧跟随其父一同离去了。
庭院之中恢复了宁静,只有满地的残肢断骸见证着刚才的激战场景。
太子凉疑惑问道:“师叔,您是如何知晓李前辈会前来相救的呢?”
墨林淡然一笑:“其实我并未知晓。”
此话让太子凉一时语塞:“既然如此,您刚才为何还那样坚定地认为严绛无法取您性命呢?”
“欲置我于死地之人何止千万,严绛又能算哪一号?”墨林凛然而笑:“在向太子道歉之前,我因担忧灵瑜的安全前往青阳一行,却意外遭遇了一场暗杀。”
“暗杀?是谁所为?”太子凉紧锁眉头。
“尚未查明,但这并非关键所在。如今有人暗中欲取我之命,却又有人竭力保护我。在我昏迷之前,心中已有定论,我一路斩妖除魔,闯入北域重镇,此举必引来各方关注。那些想要护我之人必然会在关键时刻出手援助,而那些欲害我之人此刻恐怕也已在府邸之外潜伏窥探。这一切并无难以猜测之处,果不其然,我又一次赌赢了。”
这位身披青衫的道人再次将自己的生死置于危险边缘,倘若宁远在此,必定又要责备他的鲁莽之举。想到这里,墨林不禁嘴角泛起一丝微笑,想起了宁远。
太子凉并未追问其近乎疯狂的动机,这类隐秘之事不宜在众多目击者面前提及,况且即便问了,墨林未必会如实相告。毕竟,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有些秘密还是让它深藏不露为妙。
“之前我也曾遇到过类似的情形,只是那时候全然无从控制,而此次则开始略微能够驾驭一二。”
墨林说完,笑容顿时收敛,脑海中浮现出滴血蚕洞的惨状,金镛城无辜百姓的罹难,以及那位虽然浑身浴血却安然无恙的自己!他不禁生出一些残酷的想法,忙摇摇头驱散心头阴霾。然而,墨旋并未给他过多的时间沉思。
“师兄,我会安排上等厢房供你们居住,两位王子殿下暂时就在这儿落脚吧。待到念花少主布署完毕后,我会带领诸位出城拜见少主!”
此刻的墨旋心情畅快无比,今日不仅重创了五位穆青侯的根基,还将北戎州的王子一网打尽,可谓立下了赫赫军功。但坐在椅上的墨林显然并不领情,晃了晃脑袋,眼中充满了嘲讽之意。
“我的好师兄,你又打算搞什么鬼?”墨旋面色不佳地质问他。
“等着严绛回来啊,还能有什么别的事?”墨林的笑容愈发灿烂,不过这回不仅是墨旋,太子凉和邺王也同样被他弄得一头雾水。
墨林默数着时光流逝,片刻后指向门口:“瞧,回来了!”
一句话如巨石投入湖面,引来了众人的目光齐齐望向院外。只见一支队伍冲进庭院,令人惊讶的是,其中大多是手持利剑、英姿飒爽的女子。为首的那位身披孔雀大氅的女子,气度非凡宛如凤宫女皇,正是久未现世的修炼高手——凰丹尹!
&34;道友墨林,你竟能促成凰棠仙居之力介入此事?&34; taizi凉心中深深震撼,他曾设想过拉拢凰棠仙居为己所用,然而那仙居之人与他之间始终无法达成共识。
&34;并非请动,实则是利益交织使然。&34; 墨林淡笑一声,指向其中一位修士:&34;只要拿捏好利益分配,任何人都可以成为你的助力。&34;
taizi凉随着他的视线望去,只见庭院之中,在众人之中赫然站立着一名男子,头戴斗篷,身披马夫服色,乃是他师弟——魁门内门精英弟子,八步追风!
&34;八步追风素来置身世外,不涉政事,你是如何说服他的呢?&34; taizi凉愈发惊讶,无人比他更清楚八步追风的性情以及其对于魁门教义的坚守。
墨林轻轻一笑,起身走向taizi凉,沉声道:&34;我并未以朝廷之力胁迫他,因为他本就属于江湖,我只是以江湖之事与他交谈。他知道你多年来一直照顾他报答恩情,如今你遭遇生死危机,我便告知他前来偿还这份恩情而已,此行出于恩情,而非朝廷权术之争!&34;
&34;那凰丹尹又为何愿意相助呢?&34; taizi凉感到一阵寒意。
墨林瞥了眼邺王,微笑着说:&34;凰丹尹的情况有所不同。如今峨眉宗染指陵阳之地,而其母凰棠氏曾是峨眉宗之人,凰丹尹喜好穿着孔雀羽衣,而孔雀正是峨眉宗的象征。然而凰棠仙居虽独立于江湖,未归附桡唐国,其原因不仅在于紫宸公的影响,关键是与峨眉宗已彻底决裂并另立门户。这其中的道理一经明了,便可顺势而为!&34;
&34;这么说,现在峨眉宗与凰棠仙居立场相悖,既然峨眉宗针对陵阳,那么凰棠仙居必然会选择站在陵阳一边了?&34; taizi凉悟性颇高,立刻领悟到了这一点。
墨林微笑点头,而taizi凉却是满面惧色:&34;得罪了你这样的人物,恐怕是难有善终啊!&34;
邺王在一旁接口道:&34;你看他还不透彻么?我早就算到这家伙可不是个好对付的角色。&34;
这边话音刚落,墨旋却心慌意乱起来。冷阙挡在凰棠仙居人群之前,却发现对方阵营中尽是持剑女修,实力悬殊,一时间双方对抗之势极不平衡。
&34;你们想要怎样?&34; 冷阙举剑质问。
凰丹尹并未言语,只是朝背后的八步追风投去一个眼神示意。八步追风沉默片刻,上前挥手抛出两个还在滴血的包裹。
冷阙剑光一闪,瞬间撕破包裹上的布料,显露出两颗干瘦的道士头颅!
墨旋见状脸色大变:&34;这不可能,你们怎会杀掉他们?难道是有哪位隐世高人出手了吗?&34;
&34;阁下身为周大都督,如此言论显然是小觑了凰棠仙居的实力。我与八步追风联手,并有众多姐妹修为傍身,即便是杀不了对方全军,斩下这两颗首级又有何难?&34; 凰丹尹依旧威严无比,而八步追风则安静地立在其背后,双臂抱胸,默默无言。
墨旋对于眼前的两名修士并不熟悉,一时之间不敢轻易揣测他们的修为深浅。他转头看向墨林,只见墨林依旧挂着让他反感的笑容:“师弟,我早已说过,今日你们无人能逃脱此处。”
“口气狂妄,就算陨落了两位同门,严真人不还是成功逃离了重围吗?不过你先前所说之意又是何意?”
然而他的话语尚未说完,便立刻呼唤四周潜伏的黑甲修兵,却惊骇发现半晌过去竟无一兵一卒回应!
“他们都已被我等尽数斩杀,如今北域防线的黑甲修士已尽空!”八步赶蝉平日沉默寡言,一旦开口便是惊人之语,使得那名黑衣修道者面色瞬间变得煞白。
太子凉与邺王闻声皆大声叫好,太子凉不禁问道:“道友,这就是你口中所提及的真正布局吗?”
墨林淡然坐下,微笑着说:“长生巷与洪武街的军事重地之位,即便是愚钝如我那师弟也能看出。他知道想要胜过我,必定会布设阵法,而那阵法唯有他从不周山盗取的师父遗留之物方能施展,因为他以为唯有师父的阵法才能困住我。但他却不明白,这一切其实并不重要,最关键的是你们都认为洪武街与长生巷至关重要,你们认定其重要,这一点才最为关键!”
墨林话音刚落,并未避人耳目,墨旋听罢后,不由得感到一阵乏力。
墨林瘫坐地上,笑着对他挥手示意:“暂且不必沮丧,我为西梁准备的礼物还未揭晓呢!”
话音刚落,庭院之外再次传来阵阵喧嚣,这次不再是女侠手持灵剑飞掠的身影,而是骑兵队伍践踏地面的震撼嘶鸣声!
“何处来的骑兵队伍?”墨旋顿时愕然失色。
“此事须向邺王殿下请教。”墨林对着邺王微笑,然而此刻的邺王也是一脸困惑。
片刻之后,几名威猛将领簇拥而来,其中有背负强弓、断三指、独眼的老将军,也有手握海碗大小的铁鞭、身材魁梧如山的先锋猛士,正是裘老和梅久郎两位元婴期强者!
二人踏入庭院径直迈向厅堂,凰丹尹素来不屑于这些朝廷武官,便命身边的女侠让出道来让他们通过。裘老走到墨旋面前,丝毫不顾及情面,直接将其拉至一旁并向邺王跪拜。冷阙见状立即抽出佩剑上前喝止,梅久郎毫不示弱地挥舞起手中三节鞭与其硬碰硬地对抗起来!
刹那间,现场气氛剑拔弩张,墨旋喝了一声作罢,冷阙冷哼一声退回到了他的身边。
裘老此时收起了往常的威严姿态,抱住邺王的膝盖痛哭流涕:“恕老朽因醉驾来迟!竟让殿下遭受如此禁锢之苦!濮东郡的邦彦贼子已怀叛逆之心,现如今带领部众反叛离去,所幸只有老夫与梅久郎率领部下奋力救援,还好上天怜悯,殿下安然无恙,我们还不算太晚!”
赵胤看到这些跟随自己多年的老将眼中满是泪水,内心的情谊并非言语所能表达。裘老迅速解开两位王子的束缚,又匆忙地朝着太子凉行了个礼问候。太子凉深知这些濮东郡将士的性格,只是微笑着点头予以回应。
&34;殿下,可是这妖孽弄得北戎州如今满目疮痍?”复述完昔日情谊之后,裘真人持巨剑向墨旋质询,邺王微点其首,随后指向墨林:“此事暂且勿轻举妄动,今日一切皆由墨林道友定夺!”
言毕,邺王满面崇敬地望向墨林:“墨林道友,你又是如何预知他们突袭之事的?”
墨林淡然一笑,手指墨旋:“先把这二人拿下。”
此言一出,全场气势逆转。即便冷阙身为无敌猛将,此刻也无法抵挡住众多修真者的赫赫威压。刚才还在嚣张跋扈,欲返回军营邀功的黑袍修士,瞬间沦为阶下囚;而青衫修士则再度展现出何为修真者的主控之力!
“墨林道友,请赐教。”邺王再度恭敬询问。
此刻他对墨林已是出自内心的敬畏。这位道友自见面以来,屡次展示出超凡脱俗、鬼神莫测的神通,每当陷入生死危机总能化险为夷。这般人物,任何一个通达事理的宗国王侯都会竭力笼络,毕竟想要取其性命实属不易,与其为敌更是世间最为愚蠢之举。
“我给你们介绍一位故人,殿下的确认得。”墨林说着拍了拍手,示意裘真人上前一步。
随着裘真人的呼唤,院墙之外骤然跃出一道巨大的黑色身影。
巨影落地之声隆隆作响,细察之下,乃是一名佩戴骷髅项链的粗犷大汉——正是丑时生!
邺王乍见此人,心中欢喜不已:“原来是壮士,先前楼顶射箭传递军情之事,本王还要多谢你。”
丑时生憨厚地笑了笑,他并不善于这些奉承应酬之事,这辈子似乎也没真正被人尊重过。墨林指向他的手掌:“我让你带来的物事,给大家瞧瞧。”
丑时生听闻此言,沉声答应,众人这才发现他一直握着两个包裹。他手腕一抖,两个包裹被精准掷出,露出其中滚烫带血的两颗首级!
墨旋目睹此景,彻底陷入绝望;而邺王却满脸喜悦地看向裘真人:“这是你们所为?”
“他们是严绛麾下之人,此人在各诸侯国间颇有名气,乃西梁难得一见的谋略家。其随从中更有修真界隐世高人,我们遭遇之时对方已有伤病在身。老夫与梅久郎带领部众奋力拼杀,虽损失惨重,但终究以人数优势将其乱刃分尸!”
“干得好!那严绛呢?”邺王环顾四周,并未寻得严绛踪迹。
“已让他离去,这不是殿下的旨意么?”裘真人闻听此言,不禁瞠目结舌。
邺王听闻,更为惊讶:“我何时有向你下令放过他?是谁冒充我发布军令?”
“是我授意丑时生告知裘老将军,命其释放严绛。”墨林悠然一笑:“放严绛回去传信更为适宜,否则接下来的游戏就失去乐趣了。若此刻将其赶尽杀绝,将来必有新的严绛接替他,而今放他归去,才更利于我控制此人!”
“原来如此,弟子谨遵道长之意!”此刻的邺王已对墨林尊崇至极,当下便不再有任何异议。
taizi凉亲自俯身恭敬请墨林落座,并询问:“道友,那么您是如何知晓濮东郡出兵的消息呢?”
破晓时分,冥灵子告知于我,他毫无保留地倾尽所知。墨林说完,微微侧首向冥灵子报以一笑。
冥灵子羞涩地摸了摸自己的一头黑发:“真人对我厚爱有加,我所知之事皆已悉数禀告真人!”
太子凉与邺王闻声一同领悟:“原来如此,三日后进军洪武坊与长生巷的消息,并非坐等暴风雪降临,而是在静待濮东郡的修士大军抵达?”
墨林点头,旋即又轻轻摇头。
“放出此消息让吾那位懵懂师弟有所预备确有必要,事先未将此事告知两位,也是出于必要之策。唯有如此,尔等与他才会真正全信无疑。暴风雪不过是恰好应时而已,而这修士大军的行踪变动也正是此刻最为适宜。诸多布置虽略有瑕疵,却整体布局精妙,说到底各国纷争,不过尔虞我诈、筹谋较量罢了。”
帷幄智计昭然若揭,全场一时鸦雀无声。
凰丹尹凝视着身着青色道袍的墨林,她高傲的眼眸中相较于往日更添了几份敬重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