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鸿武陵早早起床,穿戴整齐,虽然身体伤痕累累,面容却依旧完好,比寻常女子更为精致几分,那一头及腰长发编成长辫,配上月白色的长袍以及常穿的登云靴,衣摆处淡蓝丝线犹如流云绘成一道美丽的轮廓。
他握紧手中刻有云纹的古剑,未向南瑾透露此次出行的目的,只默默地穿越府邸,找到同样等候他的冷阙。两人一个身穿黑袍,一个身披白衫,剑指天涯,悄然离开府邸,未曾惊动府中任何人。
此刻,在陵阳周边的青阳城中,不少知情人士正暗自筹谋。
蓝晏池率领峨眉众弟子,与李岸然父子告别后,此刻暂住于城南一处客栈休憩。客栈天井下方的一片空地上……
婧司每日修炼不辍,精研剑道;而婧慈则生性活泼,无法静心修炼,她在蓝晏池身旁闹个不停:“蓝师兄,岸然真人未免太过现实。几句言语就能让他偏离本意,日后我再见他,必定不会给他好脸色。”
“真人乃是江湖中威震一方的大修士,能屈尊保护我等至此已是天大的恩赐。我们与他并无血脉亲缘,亦无深厚交情,无需过多奢求。更何况峨眉派处理事务,何需他人插手,有我们在,自当全力以赴,不受他人束缚。”
蓝晏池依旧保持着峨眉派特有的清冷傲骨,目光落在李婧司手中挥洒自如的峨眉飞仙刺上,随手宠溺地拂过李婧慈的后背:“你啊,何时才能学学你师姐,多加修炼,让我少操些心呢?”
“我才不要呢,我就赖着你!”李婧慈笑得开怀,紧紧挽住蓝晏池的手臂,这一路既有酒肆之徒又有李岸然这样的高人存在,难得此刻只有两人,自然不愿错过这个亲近的机会。
蓝晏池对她无可奈何,轻轻叹了口气,笑着说:“今晚修养一番,明日我们就出发前往陵阳!”
与此同时,位于青阳城北的一片宅邸,原是本地最大的古玩商人韩老爷的家产。如今时局动荡,难民四起,韩老爷抛却祖业,这处宅子已被邺王接手。
此刻,李岸然与邺王正在一间秘室内密谈。李擎苍素来厌恶这些权谋计策,独自一人躲到偏厅里继续沉睡。
“李宗主此番东行,可是为了陵阳之事?”邺王直截了当地问。
那九位神秘的道士早已踪迹全无,显然是被邺王秘密安置了起来。李岸然听了,摇头否认:“不过是路过此地罢了,有一封书信要交给令尊赵星阑大人过目。此事关乎西梁皇族穆蓝微。”
说完,他目光投向北方:“我真正的目的地,是在太京州!”
邺王心中自然明白刀剑两派间的恩怨纠葛,当下并未戳穿,只是点头示意,但面上不由得掠过一丝黯然:“前辈或许并不知晓,陵阳大乱之前,家父已经仙逝。”
李岸然闻声并无惊讶之色:“料想也正是如此,倘若赵星阑仍在人世,北戎州又怎会落得今日这般境地。”
邺王淡笑回应,对于这位江湖前辈的话语,虽有所指,但他明白所说皆实,不敢有任何异议:“晚辈深知您与张太白之间存有嫌隙,同时也理解您不愿将刀门牵涉入眼前的北戎纷争之中。然而剑门已然介入,势必要与其决一死战。既然如此,倒不如双方联手共事,那么北戎州就将成为最适合您的战场!”
“这是两回事。”李岸然并未因此动摇。
邺王微笑道:“李前辈,如今太京州以剑门为主导,其门主在某种程度上已然代替了州主之职。他们勾结孔氏家族,并联合穆氏智囊,共同策划颠覆我北戎州政权。若您肯助我一臂之力,我必全力相助您铲平太京州!”
&34;小子可莫要狂言妄语,即便北戎州能固守自身仙域,据我所知,也未必能落入尔等赵胤之手。”李岸然指向的自然是太子凉,邺王闻此言,眉头微皱,却并未显露丝毫情绪于面庞。
“故此晚辈特来向前辈寻求助力,倘若刀宗肯与我等携手并进,料想诸般困难都将迎刃而解。更不必提晚辈手中尚有一份重礼相赠,即那九位深邃莫测的仙道巨头!”
邺王继续抛出重磅消息,而这正是李岸然欲听之词。“那九位确与老夫有些旧缘,若有他们在侧相助,吾等对抗剑宗的局面便有了绝对的优势。然而他们是仙道正宗之人,如今竟受你驱遣调遣,莫非如今的道门已然倾向了你?”
“并非如此。”邺王并无半分遮掩之意,他深知面对这位历经江湖风雨数十年的老前辈,玩弄小聪明是最不明智之举。
“这九位前辈乃是由一位秘境高人赐予晚辈,如今唯独晚辈能调动其行动。只要我们运用得宜,隐藏得深,他们便可在关键时刻发挥至关重要的作用!”
听闻此言,李岸然眼神闪烁冷冽之芒。要说他对这九位仙道巨头不动心,那是不可能的。赵胤年少轻狂或许不知其中底细,但李岸然对此却了如指掌,明晓他们背后的意义及其价值。
“此事还需斟酌一番,毕竟当前局势尚未明朗。”
听到此话,邺王报以微笑,心中已是欢喜不已:“前辈在此暂居,无论欲往何处,晚辈皆不敢阻拦。待三日后陵阳城大战一触即发,届时前辈必能洞察一切端倪。”
他所提及的大战,无疑是指两天后即将与穆念花麾下的黑军死侍展开的生死对决。此时,策划此役的青衫道士墨林并未留在陵阳城,而是驾驭着他那匹衰老的拐子马,日夜兼程赶往青阳。
虽然骑马行进的速度本应快于马车,但因墨林对路径生疏,加之老马体力衰竭,这才堪堪赶上马车的尾随。
踏入城中的大街小巷,昔日剑门弟子张乾等人围攻李擎苍留下的血迹已逐渐淡去。墨林怀抱白猫步入城内查看现场后,径直朝城西行去,那里正是太子凉预先安置灵瑜之处。
赵凉钟情于西方方位,非因其有何怪癖或深沉渊源,实则因为天命所归的西梁城便坐落在西方之地。因而他之所爱,并非东南西北四极,而是在乎神州大地统一之宏大权柄。
位于青阳城西部的一座名叫“罗府”的府邸内,墨林找到了刚刚抵达的灵瑜。对于这位道士的深切关心,灵瑜浑然未觉,她也不清楚昨夜青阳城究竟发生了何事。她一如既往地没心没肺,离开了太子凉虽有些许失落,但很快就被新环境和府邸内的种种事物吸引住了,开心地玩耍起来。
因此,当他又一次遇见风尘仆仆的墨林时,心中不由得闪过一丝惊澜。墨林望着她那灵动狡黠的神色,亦是又欣慰又无奈,拉过她轻轻抚弄起她那垂至腰间的乌黑发辫。
“呵,小道友,你跟随于我,此行究竟为何目的?”
“谁说我跟随你了,我是有要务在此地处理。”
“你要找何人办理此事?”
“修为高于你之人。”
“究竟有何要事需办?”
“仙途之事,孩童莫插言。”
每当与这位出身修真世家的郡主相处,墨林总会变得话多起来。然而路上那一抹刺眼的血渍让他心头微沉,不能在此久留,必须要确认灵瑜所在府邸的安全无虞。
“可知晓此处宅院之主是谁?唤其前来,我有几句至关重要的话语要说。”
墨林环视四周,但灵瑜只是摇头:“墨师兄只告诉我安心居住于此,此处眼下由顶尖修士守护,绝无危险。”
“顶尖修士?”墨林细细品味这几个字眼,回首瞥向刚刚进入的门户,两侧果然站立着两名看似寻常的壮汉,他们身上背着箭囊,别无奇异之处,唯有那箭囊令他感到几分熟悉。
“南靖箭楼。”墨林轻声低吟,却立刻有人接话回应。
“墨真人的眼力依旧犀利如初,没错,此地确乃我南靖箭楼在青阳的一处分舵。”
墨林抬眼看去,走来的正是那位身披甲胄,英气逼人的箭楼楼主顾南亭,正是前几天在赊粥铺前出现的那个人。
“顾楼主,你不在陵阳镇坐镇,何故会出现在此地?”
墨林对顾南亭始终保持着警惕,毕竟此人对自己始终敬重有加,甚至誓言要将整个南靖箭楼赠予自己,种种举止异常,却找不出任何合理行事动机的背后深意。
修行人墨林并不喜欢这种捉摸不定的人物,他习惯用智慧应对凡尘俗世,而面对这类不循常规的对手,他也只能见招拆招应对。
“这话倒应当问问真人你,你不应在陵阳镇准备两日后的大战,却跑到这里又做何事?”顾南亭并未带有责问之意,反而洒脱地走近墨林和灵瑜,恭敬地行了个礼。
“这位想必就是那位闻名遐迩的灵瑜郡主了,家父特意叮嘱我要好好款待郡主。郡主请您放心住在此处,府邸内外均有我箭楼精锐弟子严密守卫,定能确保郡主安然无恙。”
灵瑜嫣然一笑,对这类恭维客气并不感冒,敷衍了几句便怀抱竹筒走进内室。墨林凝视着她系着铃铛的背影良久,直至顾南亭在他面前挥手示意才回过神来。
“真人,你看入迷了,小心你的灵兽猫从颈间滑落下去了。”
原来,那只名为归去来的灵兽猫咪一直被墨林当作围巾佩戴,既保暖又不会影响行动,实属物超所值之选。听罢此言,墨林面色微红,收回视线,重新回到正题:“如今四下无人,能否告知你的真实意图?你先前所说话语有何深意?十三年前发生的真相又是什么?”
&34;你当真欲听其中详情?&34; 顾南亭听见此话,瞬间收敛笑容,神色庄重无比。
&34;有何不可透露之事乎?&34; 墨林回问,他察觉到顾南亭的脸色隐约透出一丝苦痛之色,这让墨林心中也不由得跟着紧绷起来,到底是一段怎样的往事,竟令这位南靖箭阁阁主仅提及便显露出这般异样?
顾南亭深深吸了口气,凝视墨林片刻,仿佛已做出重大决定,他慎重地点了点头,低声道:&34;此事早晚你会得知,然而某些真谛唯有你师尊亲口告诫方可明白。故而我所要讲述的关于十三年前之事,只能揭示半分!&3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