维莱卡无奈的摇了摇头。“他能活下来,现在来说就够了。一开始,我还奢望他要像之前一样。但我看了那手术全程,你也了解了,不是吗?那简直……”
“呵,你不就是怕他想不起来你是谁吗!”原谅我说的这么简单,蒂亚从心里说。“那他咋办?”
“所以我找你。如果……没事,就……告诉我一声;如果……”
蒂亚瞪大了眼睛。“啊——你他娘的叫我出来就是交代后事是吗!”
维莱卡挪开了眼睛,表情充满歉意。
该死,蒂亚咒骂一声。她从没见这个女人何时这么脆弱过。她心里明白自己最好的朋友心底在想什么,在做着什么样的挣扎。
“好吧,好吧。”她妥协了。“你走吧,忙你的大事业去吧。保姆找好了吗?”
维莱卡又看向蒂亚。
蒂亚也回盯着维装卡,好一会儿,才明白这表情的含义。
“给老娘滚!”蒂亚愤怒的抖了抖胸脯。“你们这群人都是怎么回事?随随便便就吆喝别人做这做那,以为自己是天王老子吗!你看我像是能照顾人的人吗?老娘还急需男人照顾呢!”
维莱卡仍看着她。
“不,不行,绝对不行。该死的,我讨厌孩子你不知道吗?!”蒂亚吼着,但声音却越来越小。
维莱卡仍看着她。
“啊——”这是蒂亚有生之年第一次在同一天妥协两次。“——瘦了我可不负责!”她转身就走。
路过垃圾箱时,一把将烟头掐灭,扔进了垃圾桶。
“谢谢。”身后的女人低声说,声音刚好让她听到。
“滚吧!”蒂亚摆了摆手。
……
维莱卡走之前去见了一次NO.2,为了她自己的目的。
维莱卡对救世者如此尽心尽职的原因之一,便是NO.2手中把握着的那个秘密。
维莱卡并不认为自己能问出那个秘密,她只是要提醒他,她会为了这个组织战斗至最后一刻……
走之前,维莱卡低沉的说,“我希望你能‘信守约定’。”
“这不是人的本性吗?”NO.2如此回复。
维莱卡很奇怪这个充满智慧的男人为什么会这么说。因为……“人的本性是欺骗。”
NO.2只是笑了笑。
……
总部的天气像小女人的情绪般多变。
有时一小时前艳阳高照,一小时后就暴雨倾盆。浓云密布时,仿佛整个世界都失去了颜色,更何况本来就没什么颜色。
这里的建筑没什么特色,都是一个样,只不过有高有低,有长有短。
大大小小的建筑围成一圈圈。而立在最中间的,不是什么宏伟的雕像,只有三只猴子。
它们代表——不听,不看,不说。
一个静谧的小花园后便是住院部。
因为本来这里就不是专门的医院,收治的病人从来也很少,所以只有两层楼。
一层最靠边的一间单人病房被温湿的阳光染成了奶白色,房间四处洋溢着阵阵花香。
暖色的窗帘在微风中徐徐鼓动,洁白的病床上躺着的是刚刚被人从死神手中拉回来的少年。
张豪。
拥有一张平凡的面孔,平凡到没有什么特色,无法给一个同龄女孩留下什么深刻的印象,属于那种扔进大街中自带隐身属性的面相。
只有眼睛特别有神,如果你仔细盯着看,会发现那里流露出远超于他年龄的深邃目光。
他的身高其实已经超过一米八,四肢修长但健硕,能有肌肉的地方都浮现出了结实又立体的轮廓。
如果在遭受这场劫难之前,他站在一个人面前,肯定会被认为是一个阳光大男孩,一个在健身房中挥汗如雨的少年,或者某某高校的种子体育生。
但现在,却彻底改变了。
没人知道从地狱走一遭回来后,会对他的精神产生什么影响,也不知道脑部修复术会对他的记忆造成何种干扰和损害。
仅仅肉眼可察的改变已让人吃惊。
几近一个半月未能进食,依靠输液和各种仪器维持身体机能,让张豪的身体大幅消瘦:
深陷的眼窝,突出的额头和颧骨,塌陷的胸膛,可见轮廓的根根肋骨,消瘦的大腿,如树枝般的跟腱。
大大小小的重症监视仪已被撤走了大半,张豪也从重症监护室被搬到了普通病房。
他脸颊上终于恢复了些许血色,整个人看起来不再是之前曾在死亡线上挣扎时的样子了。
他还活着。
有人曾消极的妄言过,说只有发生过的奇迹才能称得上奇迹。
如今,他们或多或少证实了这句话。
当这一切刚开始时,没人敢武断的给出结论;而当这一切结束时,他们可以说:
这是奇迹,是人类用自己双手创造出的奇迹。
但真相呢?
一位野医,一队专家,众多高精尖的设备就足以创造奇迹了吗?
那世界上为什么还有那么多不治之症,还有那么多人坐拥千万财富,结果还是只能在病床上悲凄又不甘的闭上眼睛呢?
也许,只能无奈的暗示,这……可能只是一个巧合。
万分之一,百万分之一的巧合。
但如果要安慰一下那些在手术台上夜以继日的医生,那些拽着心口担惊受怕的亲人和那些虽无关,但仍善心祈祷的旁人。
现在,就称它是奇迹吧!
所以,当时针与分针重合,当一股徐风缓缓掀动窗帘,当纯净的阳光穿透一切尘埃和阻隔洒在那张脸上时,躺在病床上的少年终于睁开了眼睛。
起初是一片模糊,印在视网膜上的图像混乱又晃动。
接着,世界渐变着越来越清晰,眼睛和头脑一同勾勒出视线内物体的轮廓。
洁白的天花板,一块一块像拼图一样拼成了某种图案和花纹;右边缓缓落下的窗帘,就像一只的手。
还有窗户,阳光,支着吊瓶的架子,床头储物箱的一角。
从花瓶中伸出的一朵鲜花,嵌着淡蓝色装饰板的墙壁,挂在墙壁上的数字电视,一排置物架,门口的转角,纯白的床单,还有……
枯瘦的手。
张豪只敢移动眼球,所以看不到更多的东西了。
但这就够了,他知道自己还活着,正躺在一间病房的病床上。
这就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