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豪知道他一定会在那儿,于是径直上楼。
王军士兵看到他,却并没有阻拦,那一双双眼睛早已无神。
他踹开将军的房间,进入这个他曾战战兢兢待过几分钟的房间。
将军一个人喝着酒。或者说,迷醉在酒雾中。他抬头瞥了来者一眼,戏谑的说,“呦,他们派一个小屁孩儿来劝降吗?”
张豪扫了一眼房间,没有作战机器。看来将军已经被完全抛弃了。这就是这种人的下场,他想,一旦失败,便一文不值。
张豪坐到了将军对面,将匕首与手枪放在左右两侧。“我们曾在这里见过一面。”
将军透过红酒杯打量眼前的少年。他记不起来了。想从他手里得到好处,甚至哪怕一句赞扬的人太多了,天知道是哪个欲望之徒。
不过这是在之前了。
之前,之前!
攥取权利者,往往忍受不了失去权利,即使是一个老谋深算之人。“你是谁?”将军吐着酒气。
“我是谁并不重要。”张豪放松自己的身体,观察着将军的一举一动。你不能对哪怕一只受伤的狼放松警惕。他说,“重要的是你之前是谁。”
将军停止了手的晃动,用还能控制的在角落里躲藏的清醒思维试图理解对方话中的深意。
张豪说,“三十年前,一个将自己的队长推下悬崖的特种兵,如今摇身一变,成为了这里的将军。也从之前的不可一世,到现在兵败如山倒。真是世事无常,不是吗?”
将军的灵魂仿佛离开了几秒。接着,他惊疑的叫着,“这他妈是玩笑吗?我是喝多了在和鬼魂对话?”
“不,不是鬼魂,是替人来报仇的。”张豪盯着将军的眼睛。他几乎从那瞳孔中已经分辨不出曾经是一名战士的光了。
将军慢慢放下杯子,自己猜测到了真相。“他没死。”
“他没死。”张豪强调。
将军仰起头靠在椅子上,失心疯般笑了几声,然后说:“你是来要我命的?”
“我来只是为完成约定。”
“什么约定?”
“他教了我一项技艺,让我杀一个人。”
“然后你他妈从雪上追到这里?”
张豪耸了耸肩,但肩膀没到顶就又停住,继而慢慢放下。他不想再露出其他情绪。
“真是有耐心,啊?!你们这群人,一个接着一个,等了一年又一年,都想来要我的命。最后,你成功了。”
“你还没死呢。”
将军突然低下了头,身子俯在桌子上。
张豪以为……可并没有。
将军盯着桌面,鬼笑着说,“一把刀,一把枪,你是让我选择什么死法?”
“你可以自己选。”张豪内心嘲讽自己在犹豫什么呢?炮击的时间都快到了。“选吧。快点。”
将军伸出颤抖的手,小心抚摸着刀柄。“锋利,可以轻易的穿透肌肤。”看向另一侧的手枪。“最强大的近身武器,可以一击毙命……让我选?我选择……”
将军机动,用膝盖和身子猛地顶了一下桌子,借助反弹的力量从椅子上蹦了起来,然后右手从身下掏出手枪……
他的视线被漆黑的身影遮挡。他持枪的手被按住,脖颈被桌子上那把锋利的刀刃刺入。
慢慢深入,然后穿透。鲜血染红了脖颈的挂绳,然后又染红了胸前的吊坠。
将军只挣扎的叫了一声,便彻底失去了神识,随后如垃圾一般倒下。
这房间被毁灭前最后的声音,是刀刃切开紧绳,一阵不紧不慢的脚步和解脱般的喘息声。
……
时间到,老英雄下令发动炮击。
……
寂静萧条的病房,被白色笼罩。并不是刻意,只是可能这颜色更适合这种地方。
一个女人躺在病床上,一动不动。她睁着眼睛。那眼睛里有瞳孔,有眼白,有虹膜……什么都有,却似乎少了一样东西。
最关键的一样东西。
但突然,这双眼睛动了,转向了窗户。
那里有一个黑影。
女人的身体开始颤抖,无法抑制。喉咙发出介于痛苦与激动之间的声音,然后,说出一句话——
“我恨你。让我活下来。”
违心的啜泣。
黑影静默。
少女的哭泣越来越明显,由低声抽泣逐渐演变为嚎啕大哭。
黑影一直在,但仍是一句话也没说。他一直听到女人哭干眼泪,哭到筋疲力竭,才离开。
女人见黑影不在了,急忙起身,光着脚踉跄着跑到窗边。她认为也许还能挽回,但只剩下遗憾。
窗台上多了一样东西。
一个盒子,女人打开来看。
一颗鸽子血红宝石,是这个国家古老的信仰之物,是刚出生的幸运儿会被赐予的祝福信物。意味着:
不是因为有希望才去坚持,而是因为坚持才有希望。
女人想了很久才意识到,这颗宝石本来是挂在将军的脖子上的。这么说,他成功了。她不由得握紧这颗鸡蛋大小的宝石。然后,又忍不住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