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到了交换信息的时间,张豪再次踏进赌厅,坐到老位置。看着这些赌客来了又走,走了又回,他也算自己悟出了一个道理:没人能在走出这个地方后一去不回。
动动脑袋,挥挥手指,仰仗着不知何时会降临的运气赢得一大笔一大笔钞票的感觉会让他们忘记所有事。
输的人会一心想赢回来,赢得人渴望赢得更多。
没有什么地方能比这里在掌握或者说体验命运转折,万世轮回的经历上更胜一筹。
人人都希望成为那个幸运儿,被未知的神明眷顾;人人在坐上赌桌前都会自问:为什么不能是我?
如果今天不是,那么明天,后天,一定有一天幸运之神会站在自己身边。
他们痴迷到忘记了世界本来的规则。
此时,张豪也坐在这里,和赌客们融为一体,像他们一样沉迷于自己眼前的胜败,沉迷于未知的狂喜,并对未知的失败报以恐惧。
唯一的区别是,少年是装出来的。
如果不是‘任务’这个契机,张豪绝不会自己走进这种地方。他宁可将时间花在上网查找更多关于作战机器的资料,找一个无人的角落温习战技,或者干脆打开那些邮件,体会一下那些方程和数字是如何困扰同龄孩子的。
这些,便是张豪面对着老虎机时脑子里的所思所想。
不过今天,没等失去耐心,张豪便察觉到赌厅内正被一种不详的气息笼罩着。那包含着怀疑、惊慌、愤怒……
赌桌后的人都在窃窃私语,而赌客们试图小心传入对方耳朵中的内容和毫不遮掩的越界动作显然不可能发生在正常的赌局中。
诡异,张豪想,就好像一个人跳进了热气蒸腾的泳池之后却发现四周一个人都没有。
张豪起身,在没有引起任何人察觉和注意的情况下走了出去。不过他没有走远,而是钻进了街对面的一家咖啡厅。
就在张豪前脚刚踏进店门,几辆军用吉普便立刻停到了赌厅门前,几个身着制服的人跳下车后毫不客气的冲了进去。
张豪立刻辨认出那些制服属于将军的特殊组织‘原罪’,而在这种情况下能惊动原罪的只有一件事。
他压下恐惧,走出咖啡厅,试图什么都不去想。可刚走了几十步,还没理清什么思绪,便被身边嘈杂的声音打乱了思考。
一辆蓝色的电动出租车从身后靠近了张豪。
“要打车吗?”司机摇下车窗冲他喊着。
“不。”张豪瞥了面生的司机一眼后立刻转过了头。他加快脚步,决定不在这里做任何停留。但他不知道是自己没表达清楚意思,还是司机有意调戏他。
出租车并没有开走,而是一直跟在他身边。
“嘿,小子,上车吧,它能带你去你想去的地方。”司机这次压低了声音。
张豪站住,犹豫了一下,然后钻进了被推开的车门。
出租车缓缓驶上主道,没有目的,没有终点。直到喧嚣充斥周边,司机才再次开口。他告诉张豪:
厨子,遇到麻烦了。
“……这件事说来话长,不过好在现在我有足够的时间跟你说。他跟你提过那个人吗?露出马脚最后自杀的那个……”
张豪点了点头,他知道司机能从后视镜看到他的动作和表情。
“那是个优秀的间谍,而且身居高位。他干了很久,给我们提供了数不清的重要情报。”
司机咂了一口,略带遗憾的继续说,“就在半年前,他为了转移一个非常重要的情报露出了马脚,让人查到了他……我们以为这件事就这样结了,他用自己的牺牲保护住了他的联络人……”
“是……厨子?”张豪小心的插嘴问。
“没错,就是他。”司机回答。“他说你不傻,看来是真的。不过问题也就在这儿,原罪那帮该死的家伙不知道用了什么手段找到了蛛丝马迹……他们半夜动的手。但好在我们的人睡觉也睁着一只眼睛,厨子跑了,中了一枪。”
“哪?”
“腰上,肾脏。”
“什么时候?”
“就在昨天晚上。所以很快你就能看到全城通缉令了。”司机说。
“他的伤势——”
“不太乐观,我们去不了医院,这里根本没有好的私人诊所。而且他中弹的位置……懂的人说不上手术台子弹根本取不出来。”
“有人在城外接应吗?”
“这次可不像郁金香那次那么容易了。你也知道,他们把城防加倍了,每一个口子几乎都有拿枪的狗子。不过,我们明晚还是会尝试送他出去。”
“怎么送?你刚还说……”
“这不用你管,小子。相反,你要做好准备。”
张豪皱眉问:“什么准备?”
司机突然在一个岔路口刹车,然后立刻恢复成了一个陌生驾驶人的模样催促张豪赶快下车。
“目的地到了,孩子,你该走了。”
张豪下车。
他就站在路边,没迈出一步。疑虑与恐惧充斥着他的身体和大脑,就像身边这群无处不在的陌生街道和建筑,还有人群一样。
张豪只瞥了一眼,便看到一撮脑袋后贴在墙上的一张通缉告示,上面赫然印着厨子故作一本正经的脸。
厨子被通缉了,中了一枪,生命危在旦夕;影子联络了张豪,说明他自己还没事。
影子们正在策划一次‘越狱’,他们告诉了他。这有什么用,他能帮上什么忙吗?
而更关键的是,他要准备什么啊?!
……
影子透露的日期当天,张豪所在的巡查队被临时征用了。
最近一个白天加一个晚上,张豪没再得到任何消息。
厨子怎么样了,影子们准备在哪里逃脱,或者说,他到底该准备什么……他一无所知,也毫无准备。
他唯一知道的便是原罪的调查组可能已经看透了影子们的行动,因为来办理调用手续的一个军官看起来十分的自信。
张豪知道自己现在应该赶快与影子取得联系,告诉他们取消行动或者更换逃离地点。但他却无法行动,因为巡查队的队长要求他们严守岗位,直到这件事结束。
临近傍晚,队长交出了指挥权。而接收指挥权的人正是原罪秘密部队的头领,原罪长,影子给了他一个奇怪的外号,傲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