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张豪一下子听话起来,顺从中带着敬畏,逃跑的想法也从脑海中被踢除出去。
老人带他进入建筑群中的街道,走过零稀的穿着简单上衣与裤子,朝他们投来诧异目光的工人。大部分是男人,也有女人,不过没有孩子,至少没有像他这么大的孩子。
他们径直走向街道尽头,进入了一栋算是这里面最豪华也最正式的三层建筑。他们从建在外面的楼梯走上三楼,穿过镂空走廊,走进一间写着主管办公室的房间。
老人没有敲门,坐在叠着厚厚文件的办公桌后,一个四十多岁戴眼镜的精明男人不解又愤怒地抬起头,刚想发火,可看到老者的面容后立刻止住了自己的情绪,安静下来。不过他推了推眼镜,立刻又挂上了一副准备讨价还价的商人表情。
张豪知道他就是主管了。
“介绍新人请去人事部。”精明的主管说,接着将头又埋进厚厚的文件资料中。
“不,我就是要来找你的。”老人说,“你知道我们这次行程的目的。不过这小子纯属是个意外,她把他从拍卖行那群畜生手里买了下来,又不能直接给他扔到外面,所以这边得要你处理一下了。”
“买来的?资本家真是有钱。多少钱能买这么大一小伙子?”主管问。
老人报了一个数。这个数字同时让张豪和主管吃了一惊。在拍卖行的展台上,张豪曾经有一瞬没心没肺的想知道自己能值多少钱,现在他知道了。
不过完全开心不起来,因为他知道这个价钱不只是属于他,也属于一个健康的孩子。
这是黑暗世界的又一块拼图,张豪在心中无奈地叹了口气。
主管蔑视地哼了一声,抬起头惊奇地打量起张豪,就好像才注意到他。“这是未成年人吧?”
“看起来的确是。”老人耸了耸肩说。
“少唬我,不是‘看起来是’,而是‘就是’!”主管用手指关节急促地敲着桌子。“我们这儿不收未成年人!”
“得了吧!”老人不耐烦地说,“非得逼我说出你这几年雇佣过多少童工吗?”
“别别别,别用那个词!”主管突然提了好几个声调,然后又故作正派地说,“没有童工,只有学徒。”
“好,那就让他当学徒。”老人顺势说。
“你——”主管语塞,显然被人抓住了言语上的漏洞。“好,这个先不说。凭什么你来这儿随便塞一个人我就要收?而且据我所知这里已经人满为……”
“那就随便找个缝塞进去。”老人不耐烦地说,“而且这也不是我的意思,是她的意思。”
她?
“呦,裙带关系都搞到这儿了吗?这可是我的矿场啊!”主管愤愤地说。
“是你负责的矿场。这个矿场的主人姓高,大小姐也姓高。”
大小姐?
主管恼火地挠了挠头。“如此不要脸说这种话的人你是第一个。”
老人一脸平静,对新加的形容词毫不在意。“所以,怎么说?”
主管一把将眼镜抓下来,小眼睛完全眯成了一条缝。他将镜片擦了又擦,期间来回看着两人,然后将眼镜重新挂到鼻梁上,最后无奈地叹了口气。
“我可以要他。但是,他的推荐人得写你的名字。一旦他犯了什么事,你要负责,必须这样。”
老人捏了捏自己的拳头,也只能抱怨说:“狡猾的资本家。”
“该死的老头。”主管回应。
两人一来一回,完全没想过是否要询问当事人的意见。算了,张豪可笑地想,自己现在可能还是件商品,有什么提出意见的权力呢?
“把孩子留下,你可以走了。”主管开始赶人。“另外告诉大小姐,她想要求的那事儿没门,我是绝不会同意的。”
老人故意装作没听到第二句话,跟张豪说,“听到了吗?小子,从现在开始你就归他管了。还有,我建议你最好不要干什么错事。”说完,便迈着大步走了出去。
张豪转过身,发现眼镜主管一直盯着他看。“你不认识大小姐?”主管问。
“是的,我不认识。”张豪说。他甚至没想明白‘大小姐’这个称呼代表着什么。
“你也和那个管家不熟悉?”
“完全不认识。”张豪摇着头。
“你真是被他们买来的?”主管惊讶地翘起一边的眉毛。
张豪学着大人的样子耸了耸肩说:“事实的确如此。”
主管被逗笑了。“有意思。”他在桌面上敲了敲笔,接着说,“别多想。我只是要确定你是不是真的想在这里干。”
“我没地方可去。”张豪说。
“好。不过你得做好心理准备,因为我们这里已经没什么轻松的活儿可干了。”说完,主管又露出了资本家的笑容。
……
临时宿舍内,女孩从布满灰尘污垢的窗户朝外眺望。
不过她只能看到布满黄沙的坑底,由巨大起重机吊进去的箱子一个垒着一个,或大或小的工具平铺在一块空地上,上面都盖着防沙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