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她们径直赶往圣山院。
一路上先是经过了几间农舍,一片柑橘园,又路经一条古老的引灌水渠,一座小桥,才终于走上圣山院前的山坡。
山坡中间的草地已经被来来往往的朝圣者走秃了,走出了一条足足有两米宽的土路。再往上,靠近圣山院前院的路被人铺上了一块块平坦的石板。
不过维莱卡知道这附近可没有像样的石头,所以说这些石板一定是从远处搬运过来的。再看护墙的材料和涂漆颜色,也都是当地没有的;建筑和钟楼的形状、样式,维莱卡这一路上也从未见过。
不过虽然整个布局整体略显突兀,但每一处小细节却给人一种试图迎合当地自然的舒适和安心。她越来越觉得奇怪了,竟然有人花尽心思在这种远离文明的贫困山村兴建起这样宗教般的建筑;不过另一方面,她也很欣慰,因为自己从小信奉的山神终于有了一个合适的安憩之所。它不再那么虚无缥缈,只会出现在梦中了。
半路,她们回头望了一眼。地平线上,嶙峋的山丘闪闪发光,犹如白色的枯骨堆在一起;花园与田地间隔分明、绿意盎然,仿佛山丘上的亮丽绿宝石。
一旦走进大门,气氛便立刻神圣肃穆起来。主教堂庄重的大门正对一个简单但整洁的石砌喷泉,不过它此时是关着的,显然只有在特定的日子才会敞开。维莱卡看到进出的人走的都是花园旁的偏门。酒馆老板让她来找这里的院长,她希望有院长称号的人只有一个。
她带着张豪从侧门走进主教堂。
维莱卡去过几次教堂——具体说是去那里办过几次事。所以她能看出来,这里面的装潢摆设倒是和外面的教堂不出其右。雕塑、画像、烛台、旗帜与蜡烛;一排排木质座椅,高一层的布道台,还有高开的长窗。
他们没走几步,就有一个身着黑白相间服饰的修女走过来招呼她。修女没有说话,只是摆摆手示意两人跟着她走。又迈上一段有着仿木制扶手的阶梯,修女带她们来到侧厅二层的一间小房间前。
“请两位稍作等候。”修女低声说完,便离开了。
“她说什么?这里是哪?”张豪小声问。
“她说叫我们老实待着。”维莱卡说,“这里……应该是告解室。”
“告解室?”
“嗯,是从外面的教堂继承过来的,用于牧师或者说主教与信徒的交流。这里面是个小房间,房间里有一扇窗户,聆听忏悔的人就在里面,不过你不会看到他。”
“所以我们也不知道他是谁?”张豪说。
“不过我们都知道他是谁,不是吗?”维莱卡意味深长地问。
她们等了一会,一个戴着罩帽穿着当地服饰的女人从里面走了出来。维莱卡留下张豪走了进去。
时空从明亮一下变得暗淡,加上那股特有的树脂香味,让人觉得在这里,时间都仿佛停止了流动。
维莱卡来到窗口前,坐在一个最简单,毫无装饰的圆凳上,听到里面传出碎碎的声音。
很快,整理的声音消失了。时间似乎才开始流动。
“来者……何人?”
一个比她想象中更苍老忧郁的老者的声音从小窗口后传出来。维莱卡确信,这就是那个知道答案的人。
“来者名谓‘维莱卡’。”
“来者何为?”
“寻人。”
“寻何人?”
“罪人。”
“谓……何事?”
“为仇事。”
“仇事……谓何?”
“杀我兄妹,杀我父母,杀我亲人,杀我全村。”维莱卡仿佛在进行审判般一字一句地说。
“山神保佑!”幕后的老者悲叹一声。他又沉默许久,而后说,“这一定是一个悲伤的故事,也或许将迎来一个悲伤的结局……”
“有人告诉我那个杀人狂就在这里!”维莱卡忍住愤怒。但她不想再浪费时间了,因为她突然想到,闻到她来寻仇的风声,那个人也许已经跑了……
“你认为他在这里干什么?”老院长意有所指地问。
“我不知道。也许已经死了,也许开了个酒馆,也许藏在这圣山院里!但不管如何,我掘地三尺也要把他挖出来!”
“找到他你会怎么办?”
“用我的方式来结束。”
“结束什么?”
“仇恨!”
“仇恨能结束吗?如果他已经有了家人呢?如果他——”
不知为何,维莱卡突然想到了那个在酒馆里躲在吧台后的孩子和餐馆里的收银女孩,当然,还有临走时她对酒吧老板的威胁。她意识到自己是做好觉悟才回到这里的,所以打断了老人的话,说:“我只想问,你知道他在哪吗?他一定就在这里,我确定。”
老院长又沉默了更长的时间,然后下定决心说,“山神从不说谎,对吗?我的确知道。”
“让他来见我!”维莱卡突然激动了起来,“如果他死了,告诉我他葬在哪!不过我不相信他死了;如果他真的还活着,那么我一定要见到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