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妙容的眼底发生骇异不可思议的变化。
萧锦玉这一问本只是猜测,但沈妙容的神情便已告诉了她答案。
虽然梦境里看不清女子容颜,但女子雍容华贵的气质与身形和眼前的沈妙容倒是极似。
“我若说,不是我,你信吗?”
萧锦玉含笑摇头。
“对沈皇后来说,皇后的夫君独爱男宠,甚至不惜要力排众议封他为皇后,这应该不是什么愉快的事情。”
“所以,你觉得本宫是为了争宠,所以故意陷害韩子高吗?”沈妙容嗤笑。
“沈皇后自然不是这般心胸狭隘之人,但若是因为我母亲呢?”
“其实你们真正忌惮妒忌之人不是韩子高,而是我母亲萧鸾,是吗?”
连续两句的发问,令得沈妙容终是动了容。
低声暗笑了片刻后,她才道:“你母亲曾经给本宫也治过病,本宫视她为姐妹,内心其实十分感激她,其实文帝在世时,也曾想纳她为妃,这事,本宫也十分乐意,可她偏偏不愿与陈氏皇族合作,若不是因为她那般固执,不肯交出昭明太子遗产,又岂会落得那般结局?”
说着,她又看着萧锦玉轻声一笑,
“你母亲,她自负,清高,说她只愿守着萧家这一支将昭明太子所着文化遗产永久的传承下去,让昭明文学永久不灭,千秋万代传承,
可陈国建国还不久,正值百废俱兴之际,若想要江南经济得到恢复,就必须实行土断,而土断之策就必须要对世家动手,
彼时,南渡而来的北方士族已被侯景屠杀了大半,南方士族又不肯作出让步,以你母亲为代表的兰陵萧氏无疑是最好的杀鸡敬猴之对象,
谁让你母亲作为萧家这一支掌权的家主,最年轻,却竟然还是一个小女郎!
若想要毁掉一个年轻有为的郎君,或者会比较困难,
但要毁掉一个年轻还未出阁的小娘子,却只需要一个男人,便已足够!
更何况这个男人的影响力还足够大!”
说到此处,沈妙容竟是涩然一笑,又沉声道,
“不错,这事是本宫与玉华公主合谋而成,但是,也是太后与皇帝都默许了的,你母亲不过是皇权向世家举刀立威的第一步罢了!”
听到这里的萧锦玉禁不住眼底也燃烧起了无尽的愤怒,双拳紧握了起来。
“你们为了巩固你们的皇权,竟然如此陷害一个小娘子,而且还是对你们皇室有恩的小娘子,不觉得自己手段肮脏,恶心吗?”
“呵呵……恶心?这世间的争斗本就如此,兄弟、夫妻、父子、姐妹……不管是皇权之争,还是世家之争,哪里不是如此,有人在的地方,就有黑暗……”
“当年文帝待陈顼这个弟弟可谓是兄弟情深视如手足,不惜割舍两郡之地赎他回国,可最终换来的又是什么呢?我现在又是什么下场,我儿子又是什么下场?”
沈妙容说到最后不禁冷笑泣声!
萧锦玉也有些黯然神伤:有人在的地方,就有阴影!
这样的话,萧袁氏也说过!
她也不得不承认,古来帝王之家、世族豪门之中的争斗与血腥倾扎,也确实如此!
“还有一个原因,你可能觉得更加残忍……”
沈妙容突然又将话锋一转。
萧锦玉看向她,就听她道:
“就连萧家的旁支都不想让你母亲好好的活下去,昭明太子之庶子作为北周的傀儡在西梁称帝,你母亲这一支却是昭明太子显支嫡系,这无疑于是给西梁的皇帝心中扎了一根刺,宣告他永远非正统嫡出,
而陈氏皇族之所以能留着萧家这一支在建康,也是为了给西梁永远的扎上这一根刺!”
听到这里的萧锦玉不免一怔:难道萧显所说的,他幼时曾听到过的那个萧家来的客人,是梁国来的人?
“早慧近妖,但太刚易折,小娘子,你应该明白这个道理,你母亲她的确很优秀,但正因为她太优秀了,便会于世难容。”
太优秀了,所以于世难容么?
萧锦玉心中陡生涩痛之感,也不再问下去。
临走之时,忽然想起什么,便随口问了句:
“那位相思于韩子高的玉华公主后来怎么样了?”
这一问,沈妙容本已放松的身体陡地一僵。
她迎上了萧锦玉的目光。
“玉华公主?”
沈妙容笑了笑,回道,“玉华公主狂恋韩子高,最后咳血而亡,史书上难道不是这么记载的么?”
“但这不是事实的真相?否则她也不会与你合谋,一同设计陷害我母亲与韩子高这一出戏了,不是吗?”
面对少女幽深似能洞察一切的目光逼视,沈妙容避开了目光。
“我只能告诉你,她最后改头换面,嫁人了!”
萧锦玉微微一怔,旋即似想到了什么,眸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冷冽和了然。
“好,多谢!”
她道了声谢后,便转身朝外迈步行去,身后又传来沈妙容的声音道:
“本宫告诉小娘子这些,只希望小娘子能事遂心愿,最终也能如了本宫的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