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竟是陈国皇帝所下的逐客令,所以即便有的人不情愿,也不得不离席散去。
宇文会、宇文直等四名周国使臣速速离开了东宫,坐上马车之后,宇文会便忍不住发起了牢骚。
“这陈国的皇帝果然跟以前不一样了,他这次来东宫,是借那小娘子来敲打我们的吧,话中缕缕带着弦外之音!”
“毕竟是一国之君,怎么还可能跟以前的质子一样,不过,这陈帝倒是隐藏得极深,父亲大概猜错了,陈国的新帝不似懦弱无能的昏君,倒是个身藏不露的老狐狸。”
世子宇文训沉声道,语气中颇有些忧虑。
宇文直却不以为然,极为不屑的一笑。
“这陈国的皇帝如何,我不关心,不过,陈叔陵有意掉落一幅画像,引我们所见的这位小娘子倒是真的不一般。虽不知其真容如何,但我观她肌肤胜雪,体态娉婷,骨子里就流露着世家大族中的那种婉约风流之态,想必是个可人的。”
说到美人,宇文会的兴趣陡地大增。
“你也觉得这小娘子有意掩藏了容貌?难不成她真有陈叔陵那幅画像上那么美?”
“有没有,待以后有机会一探便知!”
说到这里,宇文直又叹息了一声,“就怕高长恭那小子早已捷足先登,今日东宫宴会,我观他似乎十分紧张这位小娘子,而这小娘子据说本就与她母亲一起在北齐之地生活了十五年,莫不是早在北齐之时,便与高长恭……”
话未说完,便已被打断,宇文会嗤笑了一声。
“这你就想错了,今日我仔细观察过,那小娘子分明就还是个处子之身……”
话至此,一直静立一旁的孤独善实在听不下去了,便打断道:“诸位,我们来陈国的目的到底是什么,一个擅画的小娘子而已,亦非他人之伎妾,怎可随意辱之?”
宇文会不自禁的笑了,诧异的看向独孤善。
“你这闷葫芦,还以为你不会说话呢,怎么,你也心疼起那小娘子来了,但你是不是还说漏了一点,她不仅擅画,还会医术,乃是一个能让瘫痪了十多年注定活不过二十五岁的人站起来的神医!”
擅画的确没有什么了不起的,不过是博个才女之名,但若是能延长人寿命起死回生的神医,那就不得了了。
独孤善想的却不是这一点,而是颇有些疑惑的问:
“她说她的画能入人心,识人性,鉴人品,你们有没有想过,是什么意思?”
……
“你说,你的画能入人心,识人性,鉴人品,是什么意思?”东宫之中一处空旷的殿内,陈顼也看着萧锦玉问。
萧锦玉冷冷的看向陈顼,忽地弯唇一笑。
“陛下若能仔细看我画的这幅画,当明白其中之意!”她道。
陈顼不是看不懂,而是看到画中周使看齐使的眼神,以及陈叔陵看陈叔宝的眼神,那种用春秋笔法描绘出来的意境实在是太引人深思了,不得不让人多想。
不过,他还是不信,又问:“你今日不过是与周使见过一面,便真的能对他们的性情了如指掌?”
萧锦玉再次一笑。
“陛下,凡所有相,皆是虚妄。我的画到底能不能识人性不重要,重要的是陛下怎么看怎么想,陛下若信,他便存在,若不信,那就交给天定,日后自见分晓,不是吗?”
陈顼忽地一怔,竟觉这少女的浅笑中略带讥诮。
沉默了片刻之后,他忽地摆手,说道:“好,你可以回去了!”
萧锦玉抬手施了一礼,便转身头也不回的向大殿外走去。
走了大约五六步后,身后忽地传来一声:
“谢、玉、卿!”
萧锦玉没有停步,也没有回头。
那个声音似失望的叹了口气,又喊道:“萧锦玉!”
萧锦玉的脚步这才一顿,问:
“陛下唤我何事?”
又是一阵沉默之后,身后传来一声:
“你很像我曾经的一个故人!”
说罢,他又重重的叹了一口气,语重心长般的说道:“很像,以致于朕产生了一种错觉,以为她又重回人世间了,你说,人真的会有来世吗?”
萧锦玉没有回答。
他又自顾自的继续道,“有时候朕想起来也会后悔,但当初却是真的别无选择,倘若她没有死在我的手里,也许结局会比死更为可怕,她是谢氏贵女,有她的骄傲和自尊,我知道她定然不愿去承受仇人的折辱,那么我便成全她的骄傲,让她冰清玉洁的死去,甚至没有任何痛苦……”
“之后,我给她报了仇,我想她在九泉之下定然是高兴的,毕竟朕做到了,做到了她想要看到的百姓安乐,山河永固!”
“这是她的理想,也是朕的理想,你说,她看到如今的陈国,如今逐渐民富国强起来的陈国,她应该也会开心的吧?”
说到这里,他似乎等待着萧锦玉的一个回答。
然而过了良久,萧锦玉才回了一句:“民女不懂陛下在说什么,又为何要说给我听,但如果陛下的话已说完,民女便告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