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知韫从雾气腾腾的卫生间出来时, 沙发上的少年已经蜷缩成一团睡着了。
苍白而静谧的银白月光透过落地窗洒进屋内,一点点跳跃着游移到黎铭钶的身上。
他似乎做了什么梦,长长的睫毛像两把扇子, 轻轻地垂在眼睑上, 微微颤动,有些脱色的嘴唇死死抿着。
黎知韫没怎么关注过黎铭钶睡着时候的样子, 毕竟黎薇将他抱回来的时候, 她自己才是个三岁不到的小孩。
尽管在那之前她和出国办事的黎薇已经有段时间没见了,但也仅仅是三个月,黎薇不可能在短短三个月里凭空生出一个孩子。
穿着一身公主裙的小黎知韫端正地坐在沙发上,目光一动不动地盯着这个不速之客。她没有吵也没有闹,只是想要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黎薇抱着小孩在她面前蹲下,让自己的视线和女孩保持齐平, 认真地征求黎知韫的意见:“小韫, 你愿意接受他吗?”
收养一个孩子对黎薇来说不是什么难事, 她会兑现与那人的承诺, 但前提是不会伤害到小韫的感情。当孩子成长到能够独立思考的阶段时, 她们对身边突如其来的变化会有些敏感, 因此黎薇要尊重她的想法。
出乎意料地是,黎知韫没有直接拒绝,只是抱着手中的小熊玩偶好奇地问她:
“妈妈,他是弟弟?”
“还是玩具?”
当周围的人正因大小姐的语出惊人倒吸一口凉气时, 黎薇只是沉吟片刻, 对她说:“只要小韫想,都可以是。”
于是就形成了现在这个局面。
黎知韫可以无所顾忌地戏耍他, 她不会去主动戳破黎铭钶自以为是的那点血缘关系, 只是放任他在痛苦又自我欺骗的愉悦中沉沦。
毕竟白白享受了这样的身份, 不付出点什么怎么可以呢?
黎铭钶哭也好笑也好,所有的情绪都在她的掌控之中。
所以黎知韫忽冷忽热,在让他坠入谷底之后,又态度转变像往常一样面色冷淡地捏他的脸颊。
黎铭钶不敢置信的表情很有趣,只不过在车上时还是一直哭,又不敢哭得大声惹她烦,只好紧紧搂着她的腰无声流眼泪。
直到最后有点虚脱,他强打着精神拒绝了司机的帮助,贴在黎知韫的身侧走进屋内。他还是耐心地给她打理好一切,才沉沉睡去。
所以黎铭钶梦到什么了呢?
黎知韫歪了歪脑袋,忽然觉得他难过的表情有点碍眼,用食指和中指分按在他紧抿的唇角,轻轻往上一推,一动不动任她摆布的少年终于露出一个奇怪的笑容。
静寂的黑夜里,少女轻笑出声。
*
黎铭钶做了很长的一个梦,也很可怕,让他喘不过气来。
梦中的黎知韫像黎知韫,却也一点儿不像黎知韫。她对除了盛嘉年之外的任何人都漠不关心,连现实中对自己仅剩的一点恶劣都没有了,仿佛黎铭钶只是个有血缘关系的陌路人。
她不再戏耍他的感情,对他温和,但并不亲近。
在看到盛嘉年接受女生的告白时,她心灰意冷。可是当男人在雨中下跪寻求她的原谅时,她又于心不忍。
在梦的后半段,对她心生爱慕的黎铭钶成了她们爱情路上的绊脚石。在他的各种恶劣手段下,两人碎裂的感情逐渐拼接成圆。
盛嘉年曾经的所作所为在他的衬托下被一笔勾销,他得到了梦中黎知韫的爱,黎铭钶却遭到了永远的厌弃。
可他才不要这样。
事实也永远不会是这样。
尽管整场梦境看起来像是有一套完整的故事架构,但黎铭钶清楚那不是真实的黎知韫。她从来不会毫无保留地去爱谁,只会忠于自己。
想着想着,黎铭钶弯了弯嘴角。
*
第二场“明日序曲”的讲座举办在即,黎知韫大部分时间都待在盛京。
至于为什么最近频繁来会长室的人从苏妙颜变成了盛译,她也有点疑惑。
只是刚进盛京校门时,一头张扬金发的盛译身后跟着两三个男生,那几人叽叽喳喳的,想让人不注意都难。
黎知韫知道他最近日子好过很多,盛董逐渐摆在明面上的器重,以及本人那点在人际交往方面的小技巧,让一部分势利眼心中的天平秤向他倾斜。
盛译在看到身着藏蓝色制服的黎知韫之后,转头和身后那几人说了些什么,然后就径直向她走来。
黎知韫是无所谓其他学生怎么看待她和一个养子的关系,但对于他之前那点利用自己的心思还是不爽,所以想要装作没看见走开。
不过既然这位小金毛说能够提供一点有趣的消息,黎知韫就大发慈悲地允许他跟着了。
会长室是一个严肃的地方,但会长室的休息室不是。
熏着蓝风铃香的烛火在空中摇曳,房间里的暧昧因子陡然升起。
金发碧眼的少年平躺在柔软的休息床上,骨节分明的手掌承托着她细腻柔滑的后腰,张嘴裹住那不断汩汩流水的泉口。
他的舌头要比一般人厚一些,舔舐的力度也很大,几乎是要把整个自己送进去。
当少女的指尖划过他突出的喉结时,他也会含糊不清地说些话:“好像...呜没有...没有呜刚刚多了……”
“前...前面也要照顾到——”
然后向下滑的手就使了点力气,强壮有力的手臂上青筋暴起,他将少女往上抬抬,让自己高挺的鼻尖抵住那,顺着舔舐起伏的动作蹭了蹭。
黎知韫仰着修长的脖颈颤抖了一下,唇齿间溢出一点愉悦的气音,她有些脱力地单手向后撑在小金毛混血饱满的胸肌上,一把勾住那身禁欲制服上的金色铭牌用力向下压。
因为正好卡在粉尖的位置,身下的人闷哼一声,微微拱起的胸部变得更加硬挺。
直至最后一滴被卷入口中,他才幽幽说出那个有趣的消息:
“盛嘉年主动接了盛京老街那块的项目。”
刚从情.潮里退去的少女眼角还带着一丝薄红的媚意,她轻轻喘息着,一边享受着金发少年的穿衣服务,一边随意地抬手给了他一巴掌。
盛译并不安分,手上正经动作着,形状漂亮的粉唇还要一点一点啄吻她大腿内侧的肌肤,一路延伸至膝盖处。
这巴掌不轻不重,但仍在小混血粉白的皮肤上留下了红色的指印。
“挺蠢的。”黎知韫如是评价道。
*
许知柏被带着来到盛京老街时,还有点受宠若惊。
一切似乎都没有任何变化,高高在上的贵族大小姐,略显破旧的木板房小巷,他又回忆起第一次和黎知韫见面时的场景。
彼时的他会意识到除了利益捆绑之外的关系,会发展成现在这样无法明说的纠结情绪吗?
莫名的难过逐渐被喜悦掩盖,高大干净的少年陪伴在少女的身侧,不时低头在她耳侧说些什么,在外人看来就像情窦初开的小情侣一样美好。
只不过这点喜悦在见到好友后瞬间烟消云散。
黎知韫从容地在餐厅包厢的沙发上坐下,路旭之正在给她倒茶水。
“你说的朋友就是他?”许知柏直愣愣地站在门口,突然多出的一个人让他的声调听起来有些不稳。
黎知韫奇怪地看他一眼,觉得他的问题很多余:“怎么?难道你们不是从小一起长大的朋友吗?”
许知柏没怎么,他只是觉得太讨厌了。明明她说要来老街见一个朋友的时候,他还痴心妄想着自己有资格被她带去见一些与众不同的人,却怎么也没想到是路旭之。
可是这,这里是她第一次带他来的地方。
她怎么能……?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脸色难看得有些明显,黎知韫冷声问道:“你不高兴?”
就算他不高兴,许知柏也不会说出来,他没有那样的资格。
于是许知柏朝着正殷勤服侍少女的好友勾了勾唇角,强迫自己挤出一个笑容:“好久不见,旭之。”
路旭之放下手中的茶壶,对他点了点头:“好久不见。”
同样的,路旭之也没想到约定的时候,黎知韫说要带个人过来,这个人就是许知柏。
上次去公司给她送蛋糕之后,黎知韫就再也没主动联系过他。路旭之有时鼓足勇气给她发消息问她还要不要吃蛋糕,他又学做了一些新品,收到的回复却总是“谢谢你,等有空的时候吧。”
可是有空的时候是什么时候呢?因为不是一个学校,更不是一个阶层,他想要主动去偶遇都没有办法。
每天只能满心喜悦地做完蛋糕,又味同嚼蜡地自己一点点吃完。路旭之太羡慕许知柏了,他的命真好,不仅被选中进了盛京,还能得到少女的青睐。
他都不敢想象那么多的时间里,他们二人是如何相处的。可路旭之没有许知柏那样聪明的大脑,他想了想,自己应该充其量算个恋爱脑。
不然怎么会一闭上眼睛,就是和少女初见时的模样。
两个人之间的氛围有些别扭,黎知韫假装看不到。她随手点了两三个菜单上看起来比较新奇的菜,又让本地人路旭之推荐了一些。
明明三个人各坐桌子的一侧,直接说话又不是听不清,他提建议的时候却要站到少女的身侧,似乎只是在为她一人服务。
黎知韫轻声点头时会直勾勾地看着他,路旭之的耳根渐渐泛起红意。
许知柏冷眼看着眼前的一切,在抱着菜单的服务员问“各位有什么忌口的吗”时,淡定出声:
“她不吃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