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羊皮一愣,有些诧异道:“啥意思?莫非还有我没看出来的门道?”
我正色道:“不管是管老六还是阴阳手,我对他们出招虽狠,但都是直来直去,硬来硬去,最多也就是断胳膊断腿,休息个十天,也就没事了。可我打那器儿张奔的是穴位。”
“哦?你说说看?”
“你看我暴揍他的脑袋,好像是纯发泄怒火,可我是有选择的落拳,拳点都打在了天髎、翳风、瘈脉、颅息、角孙、耳门几道穴位上。就连我最终将他踹飞出去那一脚,也是有选择的将脚尖踢在了天牖穴上。你猜这些穴位都是什么经脉?”
老羊皮似有所悟,脱口道:“手少阳三焦?”
“没错!”我一笑道:“这些穴位,全是三焦经上的要穴,尤其是天牖穴,乃是三焦经之门户,一脚下去,黑血淤青,经脉断隔,没有个月,根本不可能康复。在这个月间,他日日都要饱受体腔火灼之痛。他要受的罪,远甚于其他人。别看他刚才跑起来还挺欢,等着吧,回去睡一觉,他就该知道什么叫剧痛不止了。”
老羊皮歪了歪嘴,咂舌道:“行,你小子够狠,还不是那种傻乎乎的狠,是带着心思的狠,我老头算是见识了。可话说回来了,你不是跟着郁庭礼长大的吗?以我的了解,百醴观是不修经脉的吧,你怎么就知道这手少阳三焦经的运用的?”
我苦笑道:“有句话不是说嘛,久病成医。还不是昨天夜里,我杀了云生子之后,被弘阳子暴揍了一顿。那老登打的我就是三焦经。我有三花聚顶护体,结果早上起来的时候,还差点没疼哭了我。就更何况,这器儿张是个二吊子,不识术法啊,有他受的。”
“昨天谁杀你的是弘阳子?”
“没错,怎么,你认识他?”
“不认识!”老羊皮道:“不过就算不认识,我也能知道,那是天师榜上食物链最顶端的人物,南派天师们都派出这种压箱底的人物来杀你了,我说罗天,你凶多吉少啊。”
“管他呢?我现在不活的好好的?”
“说的就是呢,弘阳子竟然没杀的了你,还让你把你的一众小兄弟带出来了,简直让我惊诧。你小子老实说,你是还会什么特殊的本领,还是昨天有人帮你了?”
“其实……其实就是运气好,当时下雾了……”我本想将昨天山林里那异样的场景说出来的,可迟疑两秒,我还是决定隐瞒了。因为我很清楚,当时一定是山中的山精野怪帮了我。可我和老羊皮还没到那种无话不谈的地步。
好在,老羊皮也没在追问,只是拍了拍我肩膀道:“成,你小子这表现和我预期的差不多,可以打八十分了。”
我咧嘴一笑道:“老爷子,那你刚才所说的天僵术……”
“切,看你这没出息的样子。放心,我说话算数,不就是个小小的术法嘛,我告诉你奥秘,能不能领悟,就看你自己了!”老羊皮白眼道:“行了,咱们回去吧?”
我看了看手中的奴柘,淡淡道:“您老先等一会,我这就跟上。”
老羊皮点点头,很有眼色地走开了。
我将奴柘放在地上,点了一炷香,放在它面临前。然后又用中指血写了一张化境符,点着了将灰拍在它的身上。
“别装了,我已经给你解开了神窍,你能化形了。”我站起身道:“你也甭不好意思,虽然你和老吕走了,但咱们总归是同生死共患难过,赶上了,我能不救你吗?”
奴柘一动不动,就像是一颗普通的北柘木一样。
“行了,既然你不想说话,那就好好享受香火吧。”我正色道:“以后小心点,别在落在别人手里了。我还有事,先走了。”
说完,我转身就要走。
“罗老板,你……你别走啊!”此时奴柘突然开口了。
这家伙在地上一滚,就化成了那二尺娃娃的模样。
我黑着脸道:“怎么?不装了?”
奴柘眼睛含泪,嗫嚅道:“我……我是不好意思见你……当初我说走就走,结果遇难了,还得你来救。”
“这算什么?”我淡淡一笑道:“你们走的时候我不是说过了?每个人的经历不同,我不要求你们理解我,但我也不会因为你们刻意改变什么。咱们还是好朋友啊。你现在也醒了,那这些山精都交给你了,照看三两日,它们也就醒了!我现在行踪不定,没法邀请你去找我了。不过等我有机会,可以再来找你。”
见我要走,奴柘突然抱住了我的腿,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老罗,我……我想跟你走。”
“跟我走?”我冷声道:“那你为什么要离开啊。”
奴柘抬着头,瞄着我,低声道:“我就是……就是觉得你有点狠。你对我们似乎也不是那么信任,你怀疑一切,对所有认所有事都留着心机,当时见你眼睛不眨一下,就杀了那些人,我……我就是有点接受不了。”
“呵呵,江山易改本性难移,我这辈子可能会有改变,但这手黑心狠的天性,可能变不了了。怎么,你现在觉得我不狠了?”
奴柘道:“其实回来之后,我就一直挺想你的,经过反思,我觉得是我们太习惯用自己的思维要求你了……尤其是这次的事。他们本来没有发现我,是我见他们捉了那黄精小妖,就天真的化了人形去阻拦他们,想着通过说教仁义让他们放手,哪知道,自己却落在了他们手里。我越发觉得,有时候你的方式是对的,当道德都不能解决问题的时候,还是手腕更直接一点。老罗,你……你还能带我走吗?”
“带你走?”我也不假装板着脸了,一笑道:“叫声爸爸听听!”
“啊?”
“不叫?不叫就算了!”我一甩手道:“我也没那么多酒管你。”
“我叫!”奴柘大喊一声道:“又不是没叫过,以前你装奶爸的时候没少给你装儿子。爸……”
“啥?没听清啊!”
“姓罗的,你行……爸,爹,爹哋,格老子,行了吧?”
我忍不住一笑,奴柘也嘿嘿傻笑起来。
其实我根本就没怪过他们。
我不能因为我的成长经历,却限制他们的善。
但奴柘能明白我的苦衷,这已经足够了。
失而复得,人间幸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