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雨了,这是入秋之后的第一场雨。从南到北,从西到东,席卷整个中原。
朱允熥呆呆的望着天空,偏向于西北。他做了预警,也吩咐各省、各州,严防蒙古南下犯边。可灵州河口,却还是死伤了近五千人。
初得到消息时,朱允熥不敢相信。
他觉得,即便是两国世仇交战,也不该伤及百姓。更何况,蒙古人也曾有过入主中原九十八年。
“咳咳”朱允熥猛烈的咳嗽几声,胸口更觉得闷气。
王八荣赶紧取来一件衣服,给朱允熥披上,“殿下,天气转凉,您可别受了风寒。皇爷几次的叮嘱,您得保重自个儿的身子。”
朱允熥叹着气,走进雨中。
身后,王八荣撑起油伞,寸步不敢离。虽是刚刚入秋,可天气转凉的厉害。听说江北,已经是飘起了雨夹雪。处于江南的应天府,自然也挡不住这道寒潮。
“王八荣。”朱允熥轻声叫着。
“殿下,奴婢在呢,您说。”
朱允熥顿了顿,“把内库的东西并上孤每年的俸禄,一块儿装了,送去宁夏。凡是有家人在灵州河口,没能回来的,每户每丁给五两银子。”
王八荣一愣,想要说什么。到嘴边的话,又给硬生生的咽了下去。
这位殿下,打小就心善。与皇爷一个样,见不得百姓受苦。灵州河口,出了这么大的事,殿下心里头,怕是难受的紧。
“这事儿,让常森去办。常家是孤的母族,不论多少,他家都得出点。”
王八荣退后几步,“奴婢知道了。”
正要领命去做时,再被叫住。王八荣回头,等着朱允熥继续吩咐。
“差个人,去告诉徐允恭。王升的家人,给他留个后。其他人,就按着皇爷爷的意思去办吧。灵州其余将士的在京家属,发配宁夏时,男子戍边,女子种地、织布,世代为奴就免了吧。”
固然,王升抗旨不尊,但他终归是以身殉国。既然已经死了,朱允熥也没想再去过多的追究。
“就让徐允恭这么去做,皇爷爷怪罪下来,就说是孤的意思。得个空,孤亲与皇爷爷去说。”
“是,奴婢知道了。奴婢这就去,告知常大人与魏国公。”
将油伞留给朱允熥,王八荣顶着秋雨跑出去。雨幕之下,朱允熥独自带着一个小太监到处的走动。悲怆的心情,更是映衬悲凉的秋雨。
渐渐的,多走了几步,朱允熥到了礼部门口。
里头,几句争吵,让朱允熥停下步子。站在门口,朝里头张望。再去问礼部堂院门口的侍卫,“里头干啥呢,乱哄哄的。”
“回殿下,颖国公家的公子,在里头见兀良哈、鞑靼的使者呢。”
朱允熥一拍脑袋,“对了,今儿兀良哈与鞑靼两部的使者到了。”
兀良哈与鞑靼这两边,都在指责对方,并希望大明能够发兵征讨。只是,朱元璋不愿去做这个冤大头。因此,两边是使者到京之后,朱元璋一直未去接见。
“把门打开,孤进去看看。”
侍卫连忙的把门打开,放朱允熥进去。
刚一跨过门槛,争吵之声更烈。堂屋大门敞着,完全不像礼部所为。
“他娘的,废话再多,老子砍了你!”傅忠显然是被激怒,拔出腰间的配刀,一脚将鞑靼使者踹翻在地上,用手指着,“老子如何做,用不得你指手画脚。老子看,打灵州的,就是你鞑靼部。”
说完,傅忠做势要砍,却被一声呵斥止住。
傅忠看过去,嚎啕大哭,跪于地上,“三爷!臣那舅舅,就是在灵州被杀了。国仇家恨,这样的仇,三爷您就让臣报了吧。”
朱允熥慢慢走过去,冷眼看着兀良哈与鞑靼两部的使者。
“傅忠,谁允许你带着刀进礼部堂院的,你这是死罪!”朱允熥呵斥一句,“出去,把刀给丢了。以后再让我看到,实在是饶不得你。”
旁边的兀良哈与鞑靼两部使者,好似在看戏一般,饶有兴致。
傅忠跑出去,把刀丢了,再跑过来,咬牙道,“三爷,就是他俩打的灵州。现在,他俩又都不承认了。三爷,您给臣一个准头,臣杀了这二人。再领兵,去那漠北,给灵州几千百姓报仇!”
朱允熥咬着嘴唇,嘴里蹦出两个字,“荒唐!”
“鞑子杀大明百姓,何止千人。每年,鞑子南下打草谷。都有大明百姓,因此丧命。十多年来,莫有十万,也有数万。这么多的百姓,你只杀这两人,便是报仇了?”
傅忠血红的眼睛,怒视着兀良哈与鞑靼的使者,仿佛要将两人一口吞了。
搬来一把小墩子,朱允熥坐下。也看向两个使者,“你二人,到应天城来所为何事。难不成,真如傅忠所说的,灵州一变,与二位无关。”
鞑靼使者从地上爬起来,冷哼道,“草原的太阳,证明我们从未去过灵州,更别提杀灵州百姓。”
“你呢?”朱允熥斜着脑袋,再去问兀良哈使者。
与之不同的是,兀良哈使者并未多说话,“我们大汗,只想与大明修好。灵州一变,大汗不知,也绝非大汗所为。大明若是不信”
顿了一下,兀良哈使者接着说完,“既然不信,那便悉听尊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