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从何时起,常升已经将常家的命运,与朱允熥牢牢的捆绑在一起。与常升所想的一样,如果离了朱允熥,现在的常家,已不如以往。
建国初时,无论是谁,见了常家的人,都得客客气气。可如今,今非昔比。
“公公,烦请通报,开国公求见太子。”
过奉天门时,常升瞧见奉天门外,稀稀拉拉的排着十多顶的轿子。其中不乏,有着常升知道的。见到这些时,常升心里,不由得冷了下来。
门外值守太监笑着摇一摇头,“开国公,可真不赶巧。不是奴婢不让您进去,实在是太子有旨意,未得召见,闲杂人等,今日不得进奉天殿。奴婢也只是照旨办事,还请开国公您见谅。”
左右看一看,殿前军守卫森严。其中一位,与常升交好,也是冲着常升轻轻摇头。
常升心中焦虑,说话也急促起来,“公公,我有要事禀告,万般烦请公公,进去通报。朝廷大事,可拖不得。”
回头看一看门外的轿子顶珠,礼部、吏部、工部、刑部、户部,单单没有兵部。
且国子监、詹事府也在其中。
且不说这些人如何,他们都是在朝廷上,说过朱允熥“有违祖制国法,以吴王之名,行国法之事。与制不合,自古尚无此例”
“您就别难为奴婢了,奴婢也只是照旨办事。要是真的把您给放进去了,太子爷怪罪下来,奴婢也担当不起啊。”
太监一再推辞,“您是开国公,太子自然不能迁怒于您。可奴婢,只是一个伺候主子的,担不起太子龙颜大怒。要不,您在这儿等等,里头有了动静,奴婢便给您通报。”
常升摸出一个金锁,塞给太监,“您受累”
“可不敢,开国公,您何必为难奴婢呢。”太监又把金锁推回去,“您就是给奴婢一座金山,奴婢也不敢放您进去。不然,这座金山,奴婢也无福消受。”
太阳渐大,常升靠在龙柱上。几次的争执下来,已经是没了心气。
瞧着龙柱上的龙形花纹,常升看的入神。耳边,太监连着叫了好几声,也没反应过来。瞧着龙纹,常升心里头,有了自己的计较。
“开国公,开国公。”
常升回过神,轻咳一声,“公公,您有何见教。”
太监笑了,附耳于常升,“开国公,奴婢多句嘴。奴婢知道您来这儿,是为了什么。您说您,与其在这儿耗着,为何不去请皇爷来呢。”
“您在皇爷那儿正得着宠,皇爷还能不准您进去?”
听了这话,常升笑了。
这正与他刚刚所想的,大差不离。
这些各部的官员,也不知是怎么想的。祖制为何,那不就是开国皇帝朱元璋所立下的规矩。如今,朱元璋都不在意祖制,这些人如此坚持,又有何用呢。
况且,人家的孙子,怎么能任由你们这些外人来说三道四。
他们不敢去朱元璋那儿去说,只敢到朱标面前,嚼一嚼耳朵根子。殊不知,这爷俩,始终都是一条心的。谁叫人家,姓朱呢。
拿定主意,常升抬脚就走,“公公,此情日后当还。”
远远的能看到永安宫的屋瓴时,常升加快脚步。进了永安宫,就趴在地上,“臣参见皇爷。”
朱元璋正要打盹,缓缓的睁开眼睛,有些不悦。
动了动嘴巴,没说话。扶着边上的扶手,直腰坐起来,“干啥,吵着咱睡觉。”
常升磕首说话,“皇爷,臣死罪。”
“臣知祖宗家法,藩王之事,外臣不得擅议。臣伺候在吴王身边,亦有私心。臣妹为太子妃,吴王与臣又沾着血亲。故而,臣与吴王,相交甚多。亦曾有想,吴王日后为大明天子,常家得享清福。”
所言几句,带着颤音。常升不敢去看朱元璋,继续说着,“此心,并非忠于大明,而是私心,此乃死罪。然今日,臣来此请罪,亦请皇爷,替吴王主持公道。亦然,臣虽死无憾。”
说完,常升的头,碰在了冰冷的地面,带着哭腔,“常家虽死,亦愿保吴王无恙。百官百心,却不似臣。臣再斗胆,为吴王正名。”
朱元璋默默的听完,直到常升的头,一直碰在地面一动不动时,才慢慢开口,“那你,是要咱否了咱的儿子,还是要咱否了自个儿。”
常升一个哆嗦,哑口无言。
一时间,他不知该如何去说。一边是太子,一边是吴王。今日此举,似有逼宫之嫌。
“你也觉着,吴王削藩,并非不合祖制。”
常升正色道,“臣只知道,边将可免,而塞王不可免。吴王为大明皇孙,本思为国,可不计较其所良善。当以大明国法而出,以资诸王。”
“吴王所言,乃是裁去塞王,并非裁去藩王。如大明祖制所言,藩王乃大明国本,拱卫四方。可藩王又与塞王不同。倘塞王生乱,朝廷当遵循祖制以抚,还是依国法以剿”
朱元璋大怒,几乎是踢在常升身上,“你是不是你觉得,你爹那个些个功绩,咱是杀不得你了。”
话已经说到了这儿,常升就没有怕的了,“臣为大明而言,虽死无憾。”
“好好好,不怕死。”朱元璋手指着常升,怒极反笑,“来人,给咱拿了。常家上上下下,都给咱去常遇春牌位前跪着!”
两边来人,架走常升。刚走几步,朱元璋突然叫住,“奉天殿,去了多少人。”
“六部之中,除去兵部,再有国子监、詹事府,都到了奉天殿。太子爷下令,不得召见,不得入内。”
朱元璋嘀咕着,“咱儿子这是动真格的了”
接着,朱元璋摆摆手,“松了吧,和你爹一个样,说话不经脑子。若不是看在你爹的面上,咱指定不能轻饶了你。走吧,跟咱一块儿过去奉天殿。”
“太子心软,他们以为拿住了太子,就能动咱孙子了。咱几天不上朝,他娘的,都以为咱死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