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忘了去坤宁宫,给你母后请安。”
从永安宫出来时,朱樉已经没有了刚刚进来时的平静。他寒着个脸,刚要把门关上,就听到朱元璋这句话。
朱樉答应一声,“儿臣知道了。”
说话就是旨意,旨意就得照做。
走上几步,下了台阶。恰好撞上过来给朱元璋请安的朱允熥。两人目光撞在一起,又都迅速移开。
朱樉的表情,十分的不友善。
他斜着脑袋,去看自己这个满是手段的侄儿。
不得不承认,悄无声息的,卸了朱棣的兵权,确实漂亮。几个兄弟之中,朱棣最擅权谋。可恰恰是最擅权谋的朱棣,却毫无还手之力。
“侄儿见过二叔。”朱允熥侧过身子行礼。
微微的抬起头,去看朱樉的表情。朱允熥有些诧异,诧异于为何朱樉这个时候,会在这个地方。
瞧这个样子,这是刚刚从永安宫里出来的。再看表情,一脸的不痛快。
朱樉憋了许久,还是笑了,“别别别,咱们叔侄,不兴这个。把门一关,谁知道咱们在里头干啥呢。这周围没啥外人,你叫我一声二叔,就足够了。”
朱允熥也跟着笑一笑,“礼不可废,至于您说的,也得把这个礼,行完了再说。”
许久没再见了,如今的朱樉,可要比朱允熥印象里的,要稳重许多了。在大臣们的折子里,朱樉总是与“暴戾”分不开。
堂堂一个大明藩王,却还欺男霸女。
对于这位二叔,朱允熥记忆不深。最多的,也就是大臣们对朱樉数不清的负面评价。但实际上,两人打个照面时。朱允熥还是能从朱樉的眼睛里,看到那种长辈对晚辈的疼爱。
即便是朱允熥,也不得不承认,他的几个叔叔,对他都是疼爱有加。
对于这些,朱允熥心里是清楚的。尤其是那种,人对人的感情,眼睛是藏不住的。
只是,如果不是真的到了无计可施的地步,朱允熥也不会想着法儿,卸了他那几个叔叔的兵权。就好比,如果不是真的万不得已,朱棣也不会将他毒杀。
“二叔几时到的京城。”朱允熥整理了一下情绪,和朱樉拉起了家常。
朱樉并没有回答,而是一步一步的朝着朱允熥走近,直到两人面对面,挨得很近。
屏住呼吸时,朱允熥甚至可以听到朱樉最清晰的心跳。
看着自己的侄儿,朱樉有些意动,“熥儿,给二叔一条明路吧。二叔老了,年纪大了。不像你爹,将来是要做皇帝的。二叔除了打仗,其他的可是啥也不会。你说你,非得拾掇你皇爷爷,把二叔的兵权给去了,”
朱允熥吃了一惊,连连的后退几步,眉头紧锁,“二叔,这事儿侄儿不知啊。”
朱樉摇一摇头,再跟着走近,声音更小,“咱们都是一家人,何必要搞这么一出呢。你想要啥,跟二叔说就是了。这兵,放在咱们自家人手里,不比那些外姓人要好的多。”
几句话,说的朱允熥内心发毛。
他轻轻的抬起头,目光再一次和朱樉撞在了一起。眼中的平静,反而是让朱樉全身的不自在。
“二叔,侄儿记住了。”
朱樉投去诧异的眼神,“你真的记住了?”
朱允熥点一点头,“侄儿真的记住了。二叔今日的教诲,侄儿谨记在心。”
看着朱允熥走远,朱樉竟然感到一丝的害怕。他从朱允熥这里,看到了这个年纪,不该有的平静。自己明明气场压的那么重,可朱允熥依旧是没有丝毫的变化。
“怪不得,老四玩不过他。”
朱樉自言自语一句,目光也变得深沉。他发现,自己在这个侄儿面前,几乎尝不到什么甜头。
转身下了台阶,再回头看一眼,看着朱允熥进了永安宫,朱樉才继续走。
“殿下,咱们去哪儿。”
朱樉走了几步,又停下,似乎是下了很大的决心,指了指景仁宫的方向,“走,先去太子那儿。完事了,再去坤宁宫给母后请安。”
景仁宫,朱樉自己都不记得,到底有多久没再来了。
熟悉的一切,让朱樉有些恍惚。
他们兄弟几个,都在这儿,一块儿上学,一块儿玩耍。只是大了之后,朱樉就很少与朱标说话了。
“大哥!”
隔着宫门,朱樉叫了一声。脸上,扯出一个极其难看的笑容。
朱标愣了一下,笑着迎过来,“老二,你咋来了。”
上上下下的打量一番,朱标拍了拍朱樉的肩膀,“可不准不经旨意就回宫,这漠北,可还离不开你呢。我总听说,秦王又打了什么大胜仗的”
几句寒暄,还没说完,朱樉就苦着脸笑道,“就算是离不开我,我也不用回去了。”
朱标怔住,投去询问的目光,“咋回事,你又惹父皇不高兴了。得,我去求求父皇,北边缺了你,还真不成。”
刚走几步,朱樉就拉住朱标,“大哥,老爷子糊涂了。自己家里人不信,要信外姓人。老四的北平大营,刚刚交出来。我还没缓过神呢,就把我从西安叫到京城来。”
“这不,我刚从老爷子那儿出来,他让我也把西安大营的牌子,给交出来。”
听着这一句抱怨,朱标微微的皱眉,没有说话。
朱棣北平大营的事儿,朱标是知道的。至于朱樉这事儿,朱标也能想到几分。
“大哥,你怎么不说话。”
朱标有些走神,“父皇定下的事儿,你就别抱怨了。抱怨几句,就能让父皇收回旨意不成?”
朱樉拦在朱标的面前,语气悠悠,“大哥,我可是听说,熥儿这些天,总跑永安宫。甚至,有些旨意,都是老爷子口述,熥儿手书的。”
“旁的我不晓得,外头可是传开了。说吴王聪慧,不假于太子。老爷子,这是要把熥儿当太孙养的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