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元璋盯着朱允熥看了好一会儿,才渐渐的缓和表情,笑了出来,“罢了,他们惹了你爹,惹了你,那是他们自找的,咱不管了。”
“说说李保儿吧,你咋看。你爹没来呢,畅所欲言,想说啥就说啥咱爷孙之间,没那么多的该说不该说的。出了这屋子,咱爷孙就啥也不说了。”
朱允熥也跟着笑,“皇爷爷,孙儿想去曹国公府吊唁。另外,李景隆承袭曹国公爵、大都督府。如今,李景隆在北平,随时都要出征。”
“旨意可传去北平,命李景隆北平凭吊,可不必回。命礼部,主曹国公丧事。”
朱元璋边听边点头,“成,就照你说的来。一会儿,你再说给你爹听。他准了,咱也就不管了。咱忙活了一辈子,该给咱歇息歇息了。”
朱允熥贴近朱元璋的耳朵,“皇爷爷,孙儿再求您件事。”
“华中的事吧。”
“什么事都瞒不过皇爷爷您。”
朱元璋叹一口气,“你呀,光想着怎么对他们好,却不想着怎么能压得住他们。长此以往,他们还不跳到天上去。”
北平,左峰山,这儿靠近大宁府。
正值严冬,左右松林枝丫上,挂着冰柱。每走一步,都会深深的陷进雪里。再费力的拔出,又踩进另一片雪。将士们相互拉持,稍不注意,就会被积雪淹没。
“他娘的,这哪是人呆的地方。”常森从没受过这份苦。
在天寒地冻之间,完全辨别不了方向。四周,除了雪就是树。好不容易抓来的向导,也跑不见了踪影。
赵思礼回头看一看,“常三爷,得亏这天不下雪,老天爷开眼,要不然,咱们连回去的路,都找不到。”
沿途的脚印,顺着走回去,倒也不是什么难事。
只是,继续往前,该往哪儿走,却成了问题。就怕一不留神,跑进草原深处,那样只会腹背受敌。
李景隆一路少言,基本不说什么话。
沿途走时,他也时不时的往后看一看。看着来时踩的脚印,心里空落落的。不知为什么,一股难以自抑的感觉,从心头涌现而出。
“咋了,二丫头,心不在焉的。”
常森拍一拍李景隆的肩膀,“快走着,误了燕王的大事,你我担待不起。永昌侯一路走的快,咱们再慢些,跟不上永昌侯的步子了。”
从北平出来之后,蓝玉一路不停,一直往喜峰口和永平府的方向去。
而常森、赵思礼、李景隆三人,则是顺着左峰山,一路跟在蓝玉后面。蓝玉所部,人数不多。朱棣实在是放心不下,旨意让三人跟着,护在蓝玉周围。
而自己,身处左峰山以西,背靠晋王,安全的很。
常森骑在马上,走的不快,心思却很重。从他们的行军速度来看,他们和蓝玉之间的距离,只会越拉越大。
正想着事儿,一摊雪从树上落下,正好砸在常森的头上。
“他娘的,可真是晦气。”
常森嘴里骂了一句,回头想要吩咐,却见赵思礼停住,目光炯炯的盯着一处。
“你咋了。”
“常三爷,前面有战事。”赵思礼说道。
无风,无雨。掉下来的雪,不是很大。有些树枝,被压弯,也没掉下雪来。这棵树,十分粗壮,却有积雪落下,不合常理。
“当真?”常森马上提高警惕,警视周围。
赵思礼点一点头,跳下马,三步并作两步,一个猴急爬上树。
树上的积雪,迎面砸向赵思礼。爬到树顶,单手支撑,两只腿死死的夹住树干。另一只手,握作圆筒状,四处去听声音。
“嘿,看着是腿脚不利索,爬起树来,倒是一把好手。”
赵思礼听准,朝一面去看,“常三爷,就在前头。这儿,除了女真就是兀良哈,最远的也就只有高丽人。他们三家,现在是合军一处。前面有杀喊声,怕是只能是永昌侯的大军了。”
常森咬牙,面露杀色,“儿郎们,走了。就是爬,也得爬到永昌侯那儿去。”
一路跑到山口,果然见到有两股子人,缠在一起。可竖起的那面旗,并不是“蓝”字,也不是“明”字。
旗上光秃秃的,只能依稀的看到些图案。
可那一波人中,所穿的衣服,又从来都没见过。一时之间,常森也拿不定主意。他们三人,没一个是经常上战场的。最多的那个赵思礼,也只是一个帐下马兵。
“怎么着,下不下去。”常森扭头去问赵思礼。
这么大阵仗,赵思礼也有些发虚。
权衡半天,赵思礼一咬牙,“常三爷,我听您的。”
“他娘的,老子要是有主意,还用问你?”常森骂了一句,嘴里嘟囔着,“就不知道了,为啥三爷非要让你来挣这个军功。”
一直不怎么吱声的李景隆,瞧了半天,“要我,我就下去。这地界,靠着兀良哈,就算是打错了,也是打的鞑子。再不济,把兀良哈的人,给引过来,还能让永昌侯那儿,松松紧。”
常森边听边点头,“有理,那就吩咐下去,全他娘的冲下去。”
战鼓擂起,杀喊震天。赵思礼跛着脚,一步一蹦跶的上了马。虽然觉着,有些不对。但一直习惯于听令的他,还是照做,带头往前冲,一头扎进人群。
直到这个时候,赵思礼才发现,这些人,全都是高丽人。
“坏了,办错事了。”李景隆嘟囔一句,有些心虚的去看常森,“常三爷,咱们也得下去吧,赵思礼是吴王的人,咱们可不能看着他送死。”
常森自然是不能看着赵思礼送死的,骂了一句,也跟着往山下冲。
李景隆脸色变得十分不好,一拍手,“坏事,这事儿要是传到皇爷耳朵里,这以后那还有我老李带兵打仗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