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天,江南开始多雨。虽然还远没到入梅的时候,但连日的阴雨,给应天府这座大明国都,蒙上了最神秘的面纱。
朝中出了传闻,朱元璋有意加封朱标的两个儿子。
虽然朱允炆和朱允熥,一个六岁,一个五岁。还没有到《皇明祖训》中,十岁承封号的年纪。
但这也并不是没有先例,洪武十一年时,燕王朱棣得长子朱高炽。
当日,朱元璋就下了口谕,以朱高炽为燕王世子。因此,完全可以先定下名号,日后再补上旨意也是可以的。
东华门外头,曹国公李文忠打着油纸伞,走的不是很快。
后面,跟着李景隆。同样打着一把油纸伞,嘴里抱怨着老天爷,步子却是跟的很紧。
“到了皇爷那儿,脑子机灵点。别把你在家的那套,让皇爷看到。坏了老子的大事,回去让你娘收拾你!”
虽然有些不情愿,李景隆还是点头答应。
奉天殿门口,大狗在这儿守着。听到脚步声,他警觉的抬起头,去看声音传出的方向。
看到是李文忠,大狗起身,“曹国公,您这是?”
李文忠和大狗,本来没有什么交集。虽然同朝为官,平日里照面也不少。但为了避嫌,两人都不会有太多的接触。
“曹国公,皇爷在里头呢。我进去,给您通报一声?”
“最好。”
两人说话时,李景隆摸出一把金豆子,拉着大狗的手,“这个,您拿去喝茶。”
大狗赶紧把手缩回来,背在身后,“曹国公,您这是骂我呀。那黄狗儿,尸首可还没凉透呢,您就来这么一手。再说了,我爹与您,也算是世交。有话您直说就是,又何必这样呢。”
李文忠干咳两声,有些尴尬,“烦请通报。”
这边大狗刚进去,李文忠就一巴掌甩在了李景隆脸上,“老子让你别把你市井那套,带到宫里来,你就不听是吧。迟早一天,你要毁在你这些小聪明上!”
“皇爷,曹国公求见。”
朱元璋似乎是有所预见,轻轻的点头,“带着二丫头一块儿来的吧,让他俩进来吧。外头下着雨,这日子,容易染上风寒。说到底,他也是咱亲戚,不比旁人。”
大狗端来两个布墩子,给李文忠、李景隆父子坐下。
李文忠没急着去坐,提着一块腊肉走上去,“皇爷,这是咱们凤阳老家晒干的咸肉。臣家里这媳妇,啥都不能,做这咸肉倒是一把好手。”
上了年纪,朱元璋的口味是越来越重,总爱吃重盐重糖的东西。
朱元璋笑呵呵的看着李文忠,“肉放那儿吧,待会让人给送去尚食,也难得你一片孝心。”
看到李景隆时,朱元璋也就能猜出,李文忠父子今天来这里来,是为了什么。
“皇爷,昨儿臣进宫,和太子爷去了国子监。臣寻思着,太子是君,臣跟着一块儿去,怎么着也不能丢了太子的脸面。因此,臣就把皇爷您当初赏给臣父亲的那个金甲给穿上了。”
当年,李贞带着李文忠投奔朱元璋。建国后,朱元璋把在徐达从北平带回来的一副王保保穿过的金甲,赏给了李贞。
并且承诺,这一副金甲,可免一死。
见朱元璋要喝水,李文忠连忙给倒上一杯,继续说着,“到了国子监,看那些读书的娃。再想想九江,臣这心里头,就有些不是滋味了。”
“九江他年纪不小了,虽是成了婚,在朝中却没个正经差事。臣和太子爷,提了这么一嘴,太子爷说了,咱们是实在亲戚,给九江谋个差事,倒也不难。”
说完,茶水也倒好。把茶壶再放在桌子上,李文忠慢慢的往后退。
这话倒是不假,李文忠一家,真的可以算是朱元璋实打实的亲戚。李文忠的母亲,是朱元璋的姐姐。
朱元璋边听边点头,“那你想给二丫头,寻一个什么样的差事。”
李文忠笑道,“九江他,到底也是武将出生。臣虽然没打过什么仗,可从小也是给九江看的兵书,学得些拳脚功夫。臣想着,给九江寻一份,宫里侍卫的差事。”
宫里要用侍卫的地方,无非就是朱允炆、朱允熥身边。
想了想,朱元璋似笑非笑,“咱家老三那儿,倒是要有个侍卫。这孩子好动,平日里跑来跑去的,又总爱出宫。身边没个人,咱还真不放心。”
“只是,二丫头,你能不能尽心。”
李景隆赶紧表态,抹起眼泪,“皇爷,臣对三爷,必定是尽心的很。当初,虞怀王走时,臣就悲从心来,不能自已。打那之后,每提到大爷,臣就都是以泪洗面。臣就盼着一天,能伺候三爷,以弥补臣对虞怀王的亏欠。”
说完,李景隆红了眼睛,说话也开始哽咽,“臣一想到虞怀王,就不能自已,皇爷您恕罪。”
这情真意切的样子,如果不是真的了解自己的儿子,李文忠也差点动容,
朱元璋显得颇有兴致,“你现在哭给咱看看。”
李景隆戛然而止,偷偷的看一眼李文忠,苦着脸,“皇爷,臣来时哭过了,现在哭不出来。”
几句玩笑话,朱元璋也意识到,要给朱允熥在朝中,培养自己的班底了。
虽然才是五岁,但相比于朱标,后者还没出生,就已经有了自己的一套人马。只是,对于自己孙子的身边人,朱元璋必须万般的慎重。
除去其他的淮西勋贵,李景隆似乎是个很好的选择。
年纪差的不是很多,而且李景隆足够机灵,脑袋活泛。最主要的,这是实打实的亲戚。
如果亲戚都信不过,那还有什么人能信呢。
“罢了,熥儿那儿,你就过去吧。若是熥儿不愿你去,咱就再给你寻个差事。就是一个,你得尽心。”
趁自己还能动弹几下,朱允熥的班底,自己得上上心。他若是镇不住这些老东西,就还得自己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