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坤宁宫的马皇后,被玉儿扶着,站在院子里的廊柱下等着。
“玉儿,太子和太子妃到哪了。辰正时去的仪凤门,按理来说,也该到了。”
玉儿打趣道,“娘娘,您这是念孙子念的紧呢。这几日,小殿下可是一直在您身边,不曾离开。今儿,才去了仪凤门多大会儿功夫,您就想念起来了。”
马皇后摇摇头,“我这身子,一天不如一天。指不定啥时候,人就没了。”
“娘娘您洪福齐天,定能迈过去这道坎儿。这几日,两位小殿下,一个伺候您起居,另一个为您祷告,多孝顺呀。就是为了孙子,您也得好好的。”
终于的,马皇后等到了祭祖回来的儿子和儿媳。
朱标刚刚过了拱门,看到母亲扶着廊柱,连忙走过去,“母后,您凤体有恙,在床上歇着就是了。”
又嗔怪道,“玉儿你也是,你倒也是劝一劝。”
马皇后瞅着被常氏抱着的朱允熥,脸上笑开了花,“得了得了,你别瞎怪。跟着你父皇打仗时,得个病受个伤,那不天天都来。你声音小着些,别吵着我孙子睡觉。”
有玉儿扶着,马皇后轻步走过去,布满茧子的手,轻轻放在朱允熥的脸上。
朱允熥睡的浅,身子一个抽搐,猛的惊醒。
“皇祖母。”朱允熥呢喃着叫了一声,再揉一揉眼睛。
马皇后笑的更甚,“累了就睡着吧。”再转身去和玉儿说道,“把他带到我床上,既然要睡,就睡个踏实。”
坤宁宫屋内,弥漫着一股中药的味道。
这些日子,马皇后每天都要喝上两大碗的药。而这些药,朱允熥全都会先喝上一口。对于皇后来说,药是苦的,心里却是甜的。
“母后身子如何了。”朱标很自然抬起手,放在马皇后的额头。
“还有些烫,儿臣让人传太医来。”
马皇后一只手轻轻拍着朱允熥的后背,另一只手扇动手中的蒲扇,“好些了,哪有那么金贵。”
“倒是熥儿,每日都会过来,端着药,自己先喝。这么小的年纪,吃得这苦,也不说。今日一早,天都不亮,他就来了。硬是看着我喝了药,自己才走。”
朱元璋表现出了诧异,“今早他也来的?”
马皇后轻轻的点头,“可不,这几日,天天都来。伺候我这个老婆子,从无怨言。”
听到这个,朱元璋深深的看一眼太子妃常氏,“他爹他娘教的好。”
几人静坐许久,朱元璋从椅子上站起来,“标儿,你和咱过来。”
父子俩一前一后,出了坤宁宫,来到院子里。两人到处,宫女、太监们四下退去,黄狗儿也站到了十步开外。
这里有一处菜园子,十多年来,大明朝这对开国夫妻,总会在这块地里,种些自己爱吃的菜。
用篱笆围住的菜园子,已然是朱元璋的一处念想。
“你这儿子可不孬,大道理说的头头是道。对你娘,也是尽心尽力。那晚遇了事,比你小时候强。”朱元璋扶着篱笆,竟有些骄傲。
朱标也没有否认,接着朱元璋的话去说,“熥儿他也是您的孙子啊。”
朱元璋出生草莽,却是最为重视亲情的皇帝。在他看来,一家人好好的,比什么都强。
在朱雄英死后,朱元璋一度有些消沉。
看到朱允熥的表现之后,朱元璋更多的是为自己的儿子感到高兴。同时,也感慨大明朝,他能在朱标之后再培养出一个来。
“熥儿四岁了,炆儿也五岁了。这个年纪,该请个师傅了。”
朱标拍一拍脑袋,这件事,他着实是没放在心上。在此之前,皇子皇孙的师傅,都是由母后来定。
宋濂死后,他们兄弟几个也不用再请师傅。
“父皇可有人选?”
朱元璋摇头又点头,“唐铎举荐的胡彬,熥儿则是说,他想要董伦。”
董伦,朱标是有印象的。
这个人,刚正不阿,读书人的腰杆子很硬,不屈于权贵。但就一点,他是旧元故臣。
虽然,朝廷早有法定,既往不咎。
但是,在大臣们中,却又是另一回事了。
“他怕是不愿入朝,当年刘基在时,旧元故臣就苦不得志。如今刘基没了,这些人更没个主心骨。董伦性傲,定与韩国公不和。”
朱元璋冷哼一声,“这样的人,咱还不稀得要他。咱就不信了,大明朝除了他,再挑不出一个能教咱孙子的人出来不成。”
父子的说话,马皇后听在耳朵里,她跺跺脚,“好你个朱重八,当初说好,皇子皇孙的事,都要我来点头。如今,我还没死呢,你就要自己做主了。”
朱元璋一愣,顿时苦着脸,“妹子,咱咱就是说说气话。”
马皇后瞪着眼睛,“他董伦不愿入朝是吧,那成。我老婆子亲自去请他。孙子要的人,我去请!但说好一条,你朱重八不准给人家穿小鞋。”
“弄走了宋濂,若是再弄走一个董伦,我看天底下,还有谁敢来教你的孙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