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看看啊,从希斯特公国直运来的新鲜香料!”
“神奇的魔法药剂,可以治愈一切外伤!限时限量贩售,千万不要错过!”
商家的叫卖声不绝于耳,辛西娅如梦初醒,忽然发觉自己正呆站在一片喧嚣而繁忙的闹市之中。
少女有些迷茫,她能回想起来的最后记忆是,因为月光有些晃眼,她睡着睡着在自己的床上翻了个身,又将被子向上扯了扯……
……为什么突然就变成白天的大街了?
辛西娅正处于混乱之中,迎面跑来一个急匆匆的成年男性,后者像是没注意到路中间有个人一般,向她直冲过来,少女躲闪不及,以为要跟对方撞个满怀,下意识伸出手抵挡……
她的手穿过了男人的胸口。
有鬼??
少女僵在原地,‘鬼’没有停留,很快跑了过去。
看到‘鬼’跑远后躲闪其他人的模样,辛西娅才反应过来,不是她穿过了那个路人,而是路人穿过了她……
不会吧……女鬼竟是她自己?
辛西娅觉得,皇宫里闯不进来歹徒,并且,一个年仅十六岁且作息健康的人——不对,半精灵——是不可能突然在睡梦中猝死的……
所以,这大概是在做梦吧?
还是头一次做思路这么清晰的梦……
少女用力掐掐自己的手指,没有任何感觉,又移步到街边的店铺中,案板上摆满了新鲜出炉的面包,她凑过去,却一点香气都没闻到。
嗯,和其他的梦境也差不多。
这个梦有点无聊,辛西娅正思考着要不要想办法醒过来,周围的景象突然变得模糊不清,像是透过毛玻璃才能看到的画面,面包店老板娘就站在她一臂远的位置,她却看不清对方的脸。
少女被吓了一跳,这回她不觉得无聊了,连忙从面包店里跑出来,可街上所有人都像是披上了一层薄纱,朦朦胧胧的。
人群之中,只有一个背影格外清晰显眼,看起来还有些莫名熟悉,少女下意识跟了上去。
光看对方的身形和背影,辛西娅会觉得这一定是多米尼克,可等她快步走到这人前方,回头一看,却是一张比兄长要平庸得多的脸……
她在青年面前摆了摆手,后者冷漠的脸上没有一丝波动,应该是看不到她。
没由来的,辛西娅还是隐隐觉得这就是多米尼克。
对方的身份虽然存疑,但有一件事可以确定,那就是,面前的青年和她一样,是这个梦境中特殊的存在。
青年仿佛一道分界线,他的身前是正常的清晰世界,身后是模糊不清的吓人世界,所有不在他目之所及范围内的人和物都失去了生气,就好像,他才是这个梦境的主宰,辛西娅只是个客人一般……甚至还是个没被主人发现的客人。
少女向后看了看,被模糊成一片的人群有种说不清楚的渗人感觉……
太怪了,得多看几眼。
青年拐入一条不起眼的小巷,小巷尽头有座更不起眼的矮楼,他熟络地开锁,推门而入,屋子里空荡荡的,唯一的家具就是门,看上去一副荒废很久了的样子,但却保持得一尘不染,像是有人经常打扫。
辛西娅亦步亦趋地跟着他,不跟也不行,小巷外的世界已经完全停滞了,行人麻木而僵硬地杵着,落叶悬停于半空中,整个画面像张破旧泛黄的老照片。
合上门后,青年揉了揉脸,辛西娅眼看着他的五官迅速变化,在眨眼间变成了自己所熟悉的样貌……
果然是多米尼克啊。
朝夕相处这么多年,辛西娅见过最多的就是多米尼克的背影,绝对不会认错——兄长背对着她走远的时候远比向她走来的时候要多得多……至少在她十六岁的生日之前是这样的。
此刻,青年正忙着给房门内侧布置某种复杂的魔法,辛西娅完全不知道他在做什么,只知道,他看起来很疲惫,也很阴沉,和平日里意气风发的样子截然不同。
随着法阵的光微微一闪,多米尼克终于结束了手上的工作,消耗大量魔力之后,他的脸色更加苍白,整个人都虚弱了几分。
他走到空房间的中央,半跪下来,指节微曲,轻轻叩了叩地面。
地板与砖石井井有条地自动分开,一阵‘咯咯’声过后,房间里凭空出现一条向下的通路,道路两旁的烛火自动点燃,多米尼克顺着台阶走下去,没入昏暗之中。
嗒、嗒、嗒……
青年的脚步声在地下通道内久久回荡,辛西娅重重跺了跺脚,却发现自己一点声响也造不出来。
少女愈发觉得奇怪,她在这个场景中完全就是个旁观者嘛……
与其说是她的梦,感觉这更像是多米尼克的梦啊?
毕竟,梦境也是人思想活动的一种体现,她都已经读到那人的心了,读梦可能也没有想象中那么遥远……
“哎……”辛西娅麻木地长叹一声,在无常的命运面前,显得有些逆来顺受。
如果可以的话,这福气她是真不想要。
通道的尽头是又一扇门,青年握上门把手,驱使魔力注入其中,微弱的光芒如水波般荡漾开来,铺满整扇门的表面,周围瞬间明亮了不少。
辛西娅原本以为这是一扇黑色的门,等走进了她才发现,门的底色是纯白的,只是被人写满了密密麻麻的咒文而已……
……好瘆人。
她从上面依稀认出几句精灵语——「藏匿」、「封锁气息」、「阻隔魔力」、「牢笼」……
看来是关了个活物。
应该是魔物之类的东西吧,毕竟兄长也不像是个当绑架犯的料子,他又不缺钱,又没什么特别在意的人——除了辛西娅自身除外……
但这里关的总不能是她吧。
辛西娅忍不住对门内起了好奇心,在多米尼克拉开门的同时,她凭借自身没有实体的优势直接穿过青年,先一步挤了进去。
眼前的地下室出乎意料的宽阔,虽然没有任何自然光,显得有些昏暗,但好在处处干净整洁,书柜、床铺、沙发等等,一应俱全,每一样家具的选料都很考究,制作工艺也精湛,整体看来布置得还挺温馨的,就是莫名有种既视感……
辛西娅思考半晌。
奇怪,这个布局……
为什么看着这么像她的卧室呢?
『哗啦啦』
房间某处传来金属碰撞的响声,辛西娅向前走了两步,这才发现,在被书柜挡住的角落里赫然蜷缩着一个金发女孩。
似乎是听到了开门的声响,少女缓缓抬起原本埋在膝盖上的头颅,动作迟钝得像个僵硬的木偶,脖颈上的皮革颈环连着一条纤细的银制链条,明晃晃的,随着她的动作‘哗哗’作响,链条的另一端被深深钉进了地板里,正好令她够不到房门……
在看到少女的瞬间,辛西娅心如止水,绝望得很平静——
完了,还真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