举目之间全是水天相接,没有任何一个港湾可以给她靠岸,甚至可能一个大一点的浪花都能直接打翻唯一赖以生存的那艘小船。
顺着墙壁滑坐在地上,站在医院的走廊里,因为是病栋,所以平日里很安静,几乎不会有人经过,乐柔看着已经挂断了的电话,紧紧的攥着手机,把整个人蜷缩成一团,头埋在双臂之间,抱起了膝盖。
压抑着的低沉哭声,从那个小小身影所在的位置传出来,刚刚下班的匡明哲一踏上紧急通道的门口,就已经听到了在走廊深处那无助的声音。
那小到几乎低不可闻的声音,听在匡明哲耳中,却如雷鸣般震耳。
原本想着下一秒就能见到她的雀跃心情,一瞬间乌云密布,轰隆一声,好像下一秒就是狂风暴雨。
擦得锃亮的黑色意大利高档皮鞋,在走廊的尽头发出沉重的声音,一点一点的向她靠近。
匡明哲从老远就看到了那个小小身影蜷缩在病房门口,她原本长得就瘦小,这下把整个人蜷缩在一起,就好像稍稍用力,就能直接被放进口袋里一样娇小。
看着那微微颤抖的肩膀,凭着感觉自己的心也在跟着一起颤抖,放在口袋里的手不自觉的紧了紧,眉头也跟着蹙了起来,唇角锋利的往下沉。
沉浸在自己无助的心情当中,乐柔根本没有注意到他低沉稳健的脚步,一直走到了最近的位置,才隐约听到了些许声音,乐柔恍惚之间抬头,首先映入眼帘的就是那双永远黑漆漆亮晶晶的皮鞋,往上,是一丝不苟的西装,再往上,是他整个颀长的身影,最后是那张带着几分不悦和不解的阴沉的脸。
他雕刻般的面容之下,隐藏着浓重的阴郁,看不出来他是因为什么才不高兴,可是那双浓到化不开的墨色瞳孔之中,却能清楚的看到,他不用开口也能表达出来的疑问。
乐柔看着这样的他,下意识的心里一惊,呼啦一下整个人想要站起来,却在用力的瞬间,眼前一黑,身体一个踉跄,重新跌坐了回去,这下直接就坐在了冰冷的地上。
“怎么了?”
匡明哲扯了扯自己一丝不苟的裤管,直接蹲下来跟她的视线保持一致高度,声音清冷,听不出情绪,但却明显是一字一顿压抑。
“我……咳咳……”
因为顾及到病房里面还有乐菱,虽然她现在不愿意接受外界的任何事物,但乐柔还是小心翼翼的生怕刺激到她,所以一直压抑着自己的哭声,突然听到他的提问,下意识的刚想开口,却被沙哑的嗓音打断了,咳嗽了两声,皱着眉头,看上去苍白的小脸上,带着几分憔悴。
“哎哟,什么情况?你们俩跟着干嘛呢?匡明这你怎么回事?怎么一来就把人弄哭了?”
正巧这会儿,郑尧那个不正经的,推开病房的门走了出来。
原本视线跟自己身高平齐,根本没注意到地上的两人,往前走了两步才反应过来,病房门旁边是有人的。
先是被人吓了一跳,看仔细了之后,又是被乐柔的表情吓了一跳,这小丫头刚刚出来没几分钟,怎么突然就这样了?
看到乐柔面前蹲着的匡明哲,这人脸上也带着几分不解,郑尧开口就问,脑子都没过。
“乐菱怎么样了?”
匡明哲面无表情的把视线移开,最后定格在了郑尧的脸上,眼神中闪过一丝疑问,像是在质问郑尧。
“还那样呗,能怎么样?不是你到底怎么回事儿啊?你欺负人家小姑娘干什么呀?再说两口子打架,床头打架床尾和的我刚劝完她,怎么你还这样呢?你们俩多大深仇大恨?一天到晚的虐?”
郑尧这会儿也不知道怎么了,碎嘴的很。
要不是先认识的,从他这个大高个子知道他是个男的,单单听这段话,还以为他是哪个菜市场买菜的大妈呢。
“滚!”
匡明哲眸中闪过一丝深沉,薄唇轻启,冷冷的朝着对方吐出一个字,又重新把视线固定回来乐柔身上。
小丫头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抹干了自己的眼泪,只是红彤彤的眼眶和肿起来的眼皮,还是清楚的出卖了她。
“我没事,跟郑尧没有关系,跟匡明哲也没关系。”
乐柔开口了,声音当中还带着刚刚哭完的湿润,这会儿说话的时候小声的很,却也格外的温柔,先是朝着有些怒了的匡明哲开口解释,接着又仰头朝着郑尧解释了一句,这就要起身。
“哎,你小心点!”
乐柔刚刚以为是自己起来的太猛了,所以才会有些头晕,根本就忘了自己中午没吃什么,多少有些低血糖,加上刚哭完体力又不支,而且昨天晚上还没睡好觉,几个负面原因加到一起,再一次起身的时候虽然已经很小心了,但还是脚步不稳,直接朝着匡明哲的方向倒了过去。
一边的郑尧乍乍乎乎的刚开口,却见人家乐柔直接摔进了匡明哲的怀里,顿时又闭嘴了,一脸得难以忍受面前的恋爱酸腐味的,嫌弃的别开了眼睛,直接咂咂嘴,转身离开了,给这两位小两口留下足够的温存空间。
乐柔只觉得自己头晕目眩,一时间没什么力气,眼前恍恍惚惚的也看不清楚,只是闻到熟悉的味道,身上感觉到温暖,好像整个人轻飘飘的,被匡明哲抱进了怀里。
“你可真行。”
原本也没当回事儿,一直到乐柔直接跌进了自己怀里,感觉到那滚烫的身体,还有那双眼睛带着的几分恍惚,匡明哲这才感觉到撕心裂肺的疼,只觉得无比心疼眼前的小女人。
“求求你,不要……”
“去把郑尧给我叫过来!”
怀里的小女人无意识的呢喃着,匡明哲低头看了她一眼,扭头朝着不远处,紧急通道门口站着的那两个守门的人,指着其中一个命令道。
直接把人横抱起来,她真的瘦得要命,轻飘飘的,一点重量都感觉不到。
这一抱,匡明哲更是小心了,好像眼前怀里的这个女人就像一个易碎的搪瓷娃娃,一个不小心就会四分五裂,再也不复当时的光彩。
看着她渐渐在自己怀中失去了意识,匡明哲无奈的叹了口气,盯着她那张惨白的小脸和一点血色都没有的嘴唇。